“王妃,这不是银钱的问题,是您要恩威并重,不可一味的顺着她们来。这人呀,最是贪得无厌,您若是平日里给个一两,偶时再添些,可比您大大方方的给这许多银钱更让她们感激。”
“我知晓要恩威并重,可是这怎么个恩威并重法呢?”苏阮托着下颚,秀眉紧蹙。
“王妃,现下不是管婆子丫鬟的时候,还是要先将三房那处的事处理好。您是后宅之主,这事放不得匣,要把它掐死在根里头。”
“那如何掐死在根里头?”苏阮抬眸看向孙妈妈。
“依照奴婢的意思,您去三房处闹上一闹,闹得越大越好,只有狠打了三房的脸,三房处才会熄声,不敢惹您。”
“这样啊……”苏阮托着下颚,蹙眉细思。
暖阁处,陆朝宗穿着花衣蟒袍进来,瞧见苏阮那一脸的愁容,勾唇轻笑道:“可是身子还不适?”
孙妈妈赶紧退到一旁,陆朝宗撩袍坐到苏阮身边,牵住她的手。
刚刚从外头回头,陆朝宗的身上还带着寒意,他接过止霜递过来的手炉盘腿上榻,把苏阮拥进怀里。
苏阮转头看向陆朝宗,轻启唇道:“三婶婶说我脸面狐媚,怕是个狐狸精转世,要老夫人小心我伤了你的身子。”
陆朝宗靠在罗汉塌上,双眸轻阖。
“孙妈妈的意思是让我去寻人骂上一通。”苏阮拿过陆朝宗手里的手炉捧在手里,掀开盖子往里面添置了一点香。
陆朝宗颔首道:“此事我不便出面,娘子去便是。端看那三房有无人动手,若是动了手尽管唤我来,拆皮剥骨,在所不辞。”凑到苏阮的耳畔处,陆朝宗轻笑。
苏阮掐了一眼他道:“我就是问问你,好歹也是你的三婶婶,这样破了脸面无事?”
“无事。”陆朝宗挑眉,“娘子是摄政王妃,宋陵城内,无人敢犯。”
“信你的鬼话,就你这摄政王府里头一个个的都不拿我当回事。”苏阮气愤叉腰。
“哦?竟有这等事?”陆朝宗故作讶异,嘴角却是掩不住的笑。
苏阮气急,伸手狠狠的拧了一把陆朝宗的手背,“你就装聋作哑吧,这一日日的钻在奏折里头,连我都不管。”
“哪里敢不管娘子。”陆朝宗双手把人搂住,抱在怀里轻晃,“都怪娘子太惹人垂涎,若是日日与娘子呆在一处,不是我被娘子掏空,便是娘子给我折腾散了。”
“哼。”苏阮娇哼一声,软绵绵的音调带着尾音。“你们这摄政王府的后宅子,可比苏府乱多了,我都不待见。”
可不是嘛,这一个个的瞧着似乎掏心掏肺的好,却谁曾想,都是像二哥那样的笑面虎。表面不显,背地里头都能给你骂上祖宗十八代。
“都依娘子,娘子想如何便如何,分家也可。”
“分家?这倒是个好法子。”苏阮双眸一亮,“不过若是分了家,说出去不好听,会败坏名声。”
她才嫁进摄政王府多久,若是分了家,那她原本就不好的名声便会更加不好,会连累苏府里头尚未成亲的大哥二哥和尚未婚配的四妹妹。
“娘子愚钝。”陆朝宗伸手,轻叩了叩苏阮的额角,“二叔是翰林学士,供职翰林院,起草诏书,却并无实权。三叔负责宫内采办,平日里最多也是捞些油水钱。但他们一旦脱了咱们摄政王府,可就连个什么东西都不是。”
陆朝宗的话说的虽然有些难听,但确是事实。
二房和三房都是靠着摄政王府在过活,如果离了摄政王府,连在宋陵城内立足都难。二房比三房聪明,知道装聋作哑,三房不安分,喜欢在老夫人面前嚼舌根。
老夫人本就对苏阮不满,但碍于陆朝宗的颜面也未多说什么。老夫人也是个聪明人,如今摄政王府能有现在的派头,都是靠的陆朝宗,她一个寡母,只盼着儿好便罢了。
对于苏阮和三房的亲疏远近,她自是看的明白,苏阮若是真与三房闹起来,她偏帮的还是苏阮。
“你是说,我自不必怕他们,只管撸着袖子上去?”苏阮挑眉。
陆朝宗低笑,“撸袖子便罢了,娘子风情,只夫君知晓便可。”掐在苏阮腰肢处的手微微用力,苏阮吃痛,赶紧用力的扯开陆朝宗的手,“你轻点。”
昨晚上被他掐疼的地方还没好呢。
得了陆朝宗的话,苏阮用过午膳便去了三房。
三房的院子很大,毕竟那三老爷是在宫中当的肥差,油水捞的很足,院子里头的丫鬟婆子单看着就与大房二房的不同,珠钗玉环,衣物首饰,皆更为精细。
苏阮披着身上的斗篷,手里捧着手炉,慢条斯理的跨过垂花门。
有婆子瞧见苏阮,上前问安,“哎呦,这大冷的天,王妃怎么亲自过来了?”
平梅斜睨了一眼那婆子,“哪里来的东西,也敢跟王妃觍着脸说话?”
那婆子被平梅呛了一句,面色微变。
“三婶婶在吗?”苏阮将手里的手炉递给平梅,提起裙裾往庭院主屋处去。
“三奶奶在屋子里头呢,奴婢给您去通报。”婆子说完,赶紧急匆匆的去了。
苏阮勾着唇角,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掌心。那里黑乎乎的画着一团东西,有些被汗渍打湿,但却还是能很清晰的瞧见字迹。
这是苏阮与孙妈妈学的一些话,她怕自个儿忘了,特意写在掌心里头的。头一次做上门砸场子的事,苏阮心里头还是有点紧张的。
主屋门口,女婢小心翼翼的给苏阮掀开厚毡,一双眼盯在苏阮的脸上瞧,一点也无恭敬之相。
孙妈妈手起掌落,十分利落的给了那女婢一个耳光子,“小蹄子,当心你这双眼罩子!”
女婢惊恐下跪,赶紧伏跪磕头认罪,半边脸肿的老高。
孙妈妈的下马威起势很足,让苏阮有些心虚,她跨过门槛进到主屋,就见三奶奶急匆匆的迎了出来。
“王妃怎的来了?”
苏阮拢着大袖,姿态端正的站在主屋门口,嘴角擒着一抹笑,“天色晴好,来瞧瞧三婶婶。”
三奶奶往半掀开的厚毡处看了一眼,天际处黑压压的窝着一团黑云,风起雨欲来。
“王妃说笑了,快请进吧。”三奶奶招呼着人,“顺碧,去端茶水来。”
“不必了。”苏阮抬手,提着裙裾坐上一旁的绣墩,然后慢条斯理的开口道:“我听说三婶婶对我颇有微词?今日特来请罪。”
三奶奶面色一变,勉强的扯出一抹笑道:“王妃折煞了。”
“哪里敢折煞三婶婶。”苏阮轻敲了敲圆桌面,往自己的掌心处瞥了一眼,然后继续道:“我是个狐媚坯子,比不得三婶婶是大家出来的闺秀,品德温顺,贤良淑德。”
“王妃这是说的哪里话。”三奶奶往苏阮身旁的绣墩上坐去,但那屁.股还没挨到绣墩子,就听得苏阮猛拍了一下圆桌面,吓得立时站了起来。
苏阮秀眉凌厉,那特意用螺子黛勾出的眉峰拧起时颇带上了几分气势。
“三婶婶若是不满我,咱们也不多话,相看两厌不若早日分家的好。”
苏阮一吐出“分家”二字,三奶奶立时就慌了神。
“王妃呀,这到底是哪个不知好歹的小蹄子在您面前乱嚼舌根子?我可是从未说过这些劳什子话害您呀!”三奶奶捏着手里的绣帕,哭哭啼啼的红了眼眶,显出一副万分委屈的模样。
苏阮斜睨了一眼人,攥紧手心道:“三婶婶要知道,我也不是那欢喜逼人的人,只是这人都惹到我院门口了,我也不能躲在屋子里头不出来吧?”
“王妃,您若是受了气,这丫鬟婆子打骂打骂就罢了,何苦到我这处来撒气呀。”三奶奶抹着眼泪珠子,声音哽咽。
苏阮侧眸,语气轻慢,“三婶婶,您如此说就是在逼我去老夫人面前讨理了。”
三奶奶抹着眼泪珠子的手一顿,已然明白这人今日是来做什么的了。看来是知晓了自个儿在大奶奶面前说的那些话了。
见三奶奶渐止了声,苏阮继续道:“三婶婶收拾收拾家当,告知三叔一声,明日就分家搬出去吧。”
“王妃,您这般做,可是会损了摄政王府的颜面的。”三奶奶面露急色。若是分了家,那他们三房哪里还有这般的好日子过?所谓大树底下好乘凉,离了摄政王府,他们三房哪里还能在宋陵城内立足。
“我是个恶人,眼里容不得沙子。”苏阮接过平梅手里的手炉捧在手里,眉眼低垂。
三奶奶咬牙,觉得这苏阮确不是个好对付的角色,先前倒是她大意了,不应该这么急着去大奶奶那处说话的。
“王妃,先前是我错了,我在这处给您赔不是了。”三奶奶红着一双眼服软。
苏阮轻笑,不愿这么简单就把人给放过了,毕竟这立威嘛,自然是要立起来才好。捧着手里的手炉,苏阮转头看向孙妈妈,“孙妈妈,先前那女婢说话不好听,您说该怎么罚呢?”
“应当掌嘴。”孙妈妈恭顺道。
苏阮转头,笑眯眯的看向三奶奶,却也不言语。
听到那孙妈妈的话,三奶奶立时明白了苏阮的意思。这人是要叫自个儿掌自个儿的嘴?三奶奶作为长辈,在小辈面前认错便罢了,竟然还要自个儿给自个儿掌嘴,这可不只是颜面尽失的事了,这是苏阮要把她往死里踩呀!
苏阮抚着手里的手炉,那手炉烫呼呼的包着绒边,就似裹了层软皮的苏阮,在陆朝宗的调.教下,渐显出里头烫人的热度,稍有不慎,便会烫掉人的一层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