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阮伸手叩了叩小太子的脑袋,然后把人接过来放到地上。小太子躲到苏阮身后,小心翼翼的探头朝着面无表情的陆朝宗偷看了一眼。
小太子这一声“母后”唤出来,不仅是朱连宁一脸惊诧,围在周边的宫娥贵女都显出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来。
因为她们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么一个活色生香的美女子,竟然就是大宋的国母!真是一点都不端庄,简直就是祸国的褒姒妲己……但不可否认的是,作为一届强国,大宋的皇帝是现今大地的天子主宰,无人敢犯。
“奶娘,奶娘!”阿水急急朝着苏阮招手,闷头直接就撞进了苏阮怀里。
“哎呦……”小太子被阿水一冲撞,“咕噜噜”的在地上滚了一圈,最后被刑修炜从地上搀扶起来。
“奶娘,奶娘,哇啊啊……”阿水扯着嗓子,哭的声嘶力竭。
抚着怀里的阿水,苏阮也禁不住的红了眼眶。这一晃许多年,她的阿水都长成这副大姑娘模样了,还马上就要嫁人了。
想到这里,苏阮就忍不住的更搂紧了怀里的阿水几分。她的阿水啊,怎么就已经要嫁人了呢?
朱连宁神色怪异的看着面前这副荒诞场景,心中隐隐渗出一丝不安感。
夏骤转身,慢吞吞的走到陆朝宗面前。他的年岁比陆朝宗小了许多,即使已登基数年,但论魄力却依旧不及陆朝宗。
“宴未歇,酒正酣,大宋皇帝赏脸与朕回去再饮几杯吧。”
“不必了。”陆朝宗看了一眼那哭的双眸通红的苏阮,眉目轻皱,正欲上手将阿水拉开,却是被夏骤给挡住了动作。
陆朝宗挑眉,饶有兴致的盯着夏骤看了一眼,然后收回自己的手。
夏骤拢袖,把阿水从苏阮的怀里拉出来道:“别哭了,让人看笑话。”
“呜呜……嗝……嗝……”阿水哭的停不下来,甚至还打起了嗝。
“真是,取什么名不好,取个‘水’字。”这一哭就停不下来,他得多心疼。夏骤暗暗嘟囔了一句,立刻就被阿阮给瞪了一眼。
注意到苏阮的目光,夏骤扭头,牵住阿水的手道:“你的信,朕看了。”
夏骤说的是阿水准备要寄到大宋的那封信。信里头的字虽然依旧丑的熟悉,但夏骤却看得心情激荡。
原来这小东西不是不懂自个儿的心意,只是在等自己。也怪自己磨磨蹭蹭的没勇气将话说出口,若是早说出口了,他们哪里还用得着费这许多时日。
但其实说到底,行事果断的夏骤会这么磨蹭,也只是因为太爱,他怕阿水只能把他当做一个过客,一个异国的陌生人,怕自己吓跑了阿水,那到时候他就真的只能自己孤独终老一生了。
攥紧阿水的手腕,夏骤定睛盯着面前抽噎的阿水,突然勾唇轻笑了笑。
他的阿水啊,他可不会再放开了。
“皇上……”朱连宁白着一张脸上前,暗暗攥紧了手里的绣帕。
阿水伏在夏骤的怀里,红肿着双眸去抓苏阮,苏阮拉过人,两个人搂在一处,又期期艾艾的掉了几滴眼泪珠子。
陆朝宗抬手,接过刑修炜递来的嫁妆单子道:“这些是宜尊公主的嫁妆。”
夏骤伸手接过,细看了一遍后道:“果然是大宋,如此慷慨。”
陆朝宗盘着手里的花中花,动作缓慢,显出一股从容不迫之态。其实他已多年未碰这对花中花了,若不是小太子实在闹得太混,陆朝宗也不至于要用这一对死物来解气。
“宜尊公主乃朕宠儿,视若珍宝,出嫁之物自然要细细斟酌。”陆朝宗这番话说的漫不经心,实在是让人瞧不出他对这宜尊公主的“视若珍宝”在何处。
朱连宁咬牙,转头看了一眼阿水和苏阮,再次开口道:“皇上,不知宜尊公主在何处,怎么未曾见到人?”
朱连宁见不得阿水好,她觉得就算这大宋皇后是阿水的奶娘又如何,等那大宋公主来了,她还是会被狠狠的压上一头。
她朱连宁做不得大夏皇后,她阿水一个不明身份的贱婢,更别想!
陆朝宗偏头,看了一眼朱连宁,俊美的面容上显出一抹明显的嘲讽神色。“这位莫非也是大夏的公主?”
“臣女之父乃夏朝三朝阁老。”朱连宁躬身与陆朝宗行礼,说话时隐显出一抹高傲神色。
“呵。”陆朝宗低笑一声,“区区一届阁老之女,也敢随意插话?大夏的规矩真是让人堪忧。”
陆朝宗的话虽说的轻描淡写,但对于朱连宁来说却是极大的打击。
陆朝宗乃大宋的皇帝,他说出的话会被句句放大,如今他斥责朱连宁,毁的其实是朱连宁的名声。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被大宋的皇帝说规矩不足,就相当于脑袋上顶着一把镰刀,走到哪处都会有人指指点点。
“请皇上恕罪。”朱连宁惊恐请罪,歪着身子跪倒在地。朱连宁不可一世,被当众落下脸面,心里头又恨又惧。
陆朝宗冷嗤一声,并未搭理她,只朝着阿水的方向招了招手道:“宜尊,过来。”
听到陆朝宗唤“宜尊”二字,朱连宁连忙抬头去看,却见那红着一双眼的阿水抽抽噎噎的走到陆朝宗面前,声音软糯道:“皇叔。”
周边响起窸窸窣窣的说话声,这些贵女怎么都不会想到,一个来历不明的贱婢,竟然会是堂堂大宋的公主!
尚等着看好戏的朱连宁瞪圆了一双眼,死死的盯住阿水,大口喘着气,似乎下一刻就要昏死过去。
“国师占卜,三日后天时地利人和,最宜婚嫁。”陆朝宗盘着手里的花中花,顺便瞪了一眼那缩在苏阮身后的小太子。
小太子松开抓着苏阮裙裾的手,委屈的往平梅那里靠,被刑修炜笑眯眯的拉出来牵在了手里。
夏骤朝着陆朝宗拱手,转头看向阿水,眸色温柔的似乎要浸出水来。
阿水抹着眼泪珠子,声音嗡嗡道:“我,我不想……”
“不可能!这一定不可能!”突然,朱连宁挣扎着从地上起身,她拐着腿走向阿水,呲目欲裂。“她怎么可能会是宜尊公主!肯定是弄错了!”
陆朝宗敛眉,面上显出一抹隐怒。
朱连宁继续叫骂,“你们是哪里来的骗子,竟然敢装成大宋皇帝!”明明来的是大宋使臣,什么皇帝,定然是胆大包天的骗子!
“来人,拖下去,让朱阁老好好管教管教。”夏骤压着声音道。
“皇上,皇上您别被这些人给骗了!这一定是这贱人弄出来哄骗您的!”朱连宁披头散发的大叫,使劲的伸手打开周边围拢过来的宫娥。
夏骤不耐,唤宫娥上前。
朱连宁被宫娥按住手脚,跌趴在地,身上的珠玉翠环摔了一地,哪里还有刚才半分高贵。
“皇上,皇上,您一定要信我啊,皇上……”朱连宁伸手使劲的抓住夏骤的龙袍一角。
阿水站在一旁,突然蹲下身子看向朱连宁。
刚刚哭红了一双眼的阿水伸手扯住夏骤的另一片衣角,然后缓慢的往后拉。
朱连宁眼睁睁的看着手里的衣角被阿水一点一点的扯走,神色崩溃。
“夏骤,是我的。”阿水弯唇浅笑,一双眼干净澄澈,犹如潺潺清泉,就像世上最干净的璞玉。
朱连宁呼吸一滞,被宫娥拖拽着往下拉。“贱人,你这个贱人,皇上!您千万别被这个恶毒的女人给骗了啊……唔唔……”宫娥捂住朱连宁的嘴,拽着人走远。
一瞬时,那原本高高在上的人,一下就狼狈跌落泥潭,被人看尽笑话。
周围静站着的贵女们皆敛声屏气的不敢动弹。她们原本以为这阿水姑娘是个好欺负的傻愣头,却不想竟是藏得最深的女人,不费吹灰之力,就将朱连宁给打发了。
“夏骤。”阿水仰头,甜滋滋的声音似乎透着香甜的奶酥味,但众人都知,这奶酥怕是块有毒的奶酥。
夏骤伸手,轻抚了抚阿水的小脑袋,帮她擦了擦泛红的眼尾。
即便这是块有毒的奶酥,他也心甘如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