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不语,本是该有的教养,实则用饭的时候聊个天、说点事情也是常有的,吃着饭就将一天里的大事互相告知了,效率既高,又不显得沉闷尴尬,可以联络感情。今天的餐桌上却是安静得很,安静且不尴尬,大约是因为心里满满的全是喜欢,脸上甜甜的都是笑。偶尔一对眼,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非常满足的一餐,慵懒地倚在引枕上,身边放一盏茶、一卷书,不须多言便是一个默契的下午……
江先生掐着点儿要求开小会。
谢麟嘟囔着:“我已与王经他们都见过了,齐王最快也要后天才到,邬州新知府未来,我还住这里呢,歇一歇怎么啦。”口气里罕见地带上了一点点撒娇,很像一个不想写作业想去打农药的小学生。
话虽如此,还是站到地上向程素素伸出一只手,拉她一起去。
江先生在书房里正襟危坐,眼看着这两人光天化日之下手牵着手就来了!真是没眼看。
江先生严肃地咳嗽了两声:“咳咳,恭喜东翁高升,恭喜二位再进一步。”
谢麟道:“先生辛苦啦。”与程素素两个依旧是榻上对坐,然后直勾勾地看着江先生,那意思,你有什么要说的?
江先生比较生气:“东翁谢恩的折子!报平安的书信!安抚的规划!齐王行辕如何设置!城内抚恤事宜!捐粮米商的表彰!啊!娘子,你的奏本呢?东翁要代为润色一二!你们都没做吗?!”
程素素鼓起一起腮,很无赖地:“是啊。”
“嗯?!”江先生乐得见他们感情好,理解小别胜新婚,但是非常不乐见他们这样闪瞎人眼,非常想好好给他们讲讲道理。
谢麟飞快地接口:“先生既然提到这些事情,想必已有规划了?家信我等下就写,其余的事情自然要与先生商议商议再定啦。来,说正事,说正事。”
你看起来一点也不正经,不像要说正事!江先生一脸嘲讽。捏捏自己的钱袋,想想丰厚的薪水,才能拿出专业的态度来不去“讽谏”。
“阿据,给东翁写个条子提醒着,奏本、书信,今天必得做完。娘子的奏本……”
程素素也知道此时不能再走神:“就在书房里。”
“好,在下已经看过了,该写的都写了,请东翁最后定稿。这一本干系夏偏将、王通判等人,不能不慎重。”
谢麟一点头:“好。”
“为了守城,原本预备留给齐王建幕府的地方,拆了好几堵墙拿来墙城门了,这个已经在催促着干活了。府衙的内墙先不砌,先尽着幕府。”
“嗯。”
江先生一条一条的说,老板和老板娘不务正业的时候,拿人薪水的就得多操心。邬州的善后事宜,因对邬州熟悉江先生处置得很好。谢麟也没有什么好挑剔的,只有程素素说一句:“那些押给米商的金银玩器虽收了回来,我也不打算再锁着压箱底了。夏偏将家里穷得叮当响了,粮食上夏家嫂子也没赚几个钱,还有几个年幼的儿女,我想赠她些川资。”
谢麟问道:“米商是怎么回事?”
江先生简要说了,谢麟满眼柔情地:“素素,你吃苦啦。”
“谁都会这般做的。”
“别人才没有这般聪明厚道,想出这样的办法呢。”
江先生心里数了二十个数,大力咳嗽:“这件事情娘子的本章里有写,东翁等一下看!”
又说了要注意与大军的相处一类,官军的军纪比教匪好很多,但是比起太平百姓就显得不那么守规矩了,一旦发生冲突,必然有个章程。顶好是先与齐王提上一提,这一点谢麟应该有这个面子。当然,官军守规矩了,地方上优待官军也是应该的。又有优抚等事,江先生都写好了草稿,谢麟也挑不出什么不足来。
最后,江先生正色道:“东翁这一步跨得有些大,直上了四品,有些事该准备啦。其一,东翁不能只有我一个帮闲的,哪怕不能参谋机密,也要有几个□□文书,不能只靠衙门里的小吏,那样会误事;其二,东翁不到而立之年就到这个品级,升得快,容易根基不稳,接下来务必要扎牢根基,做事一定要踏实!其三,东翁有没有想到收几个门生弟子伺候着?本朝选官越来越重科举,举荐、荫官也不少,东翁要开始准备了。断没有等到四、五十岁想拜相了,现抓人去帮忙的。”
谢麟肃容道:“先生说的是。”
“如今正是机会,这一片地方百废待兴,东翁是明白人,知道我的意思。”
“不错。”
江先生雷厉风行起来,将老板与老板娘支使得团团转,直到满天星子,文稿一类都做完了,江先生才满意地道:“在下明日一早就将这些发往京里。明早在下还会准备好帖子,东翁是要慰问士绅的。那位小冠军处也要下帖相邀,他来与不来都随意。东翁明早可以晚些起,但不能晚过晌午,早上要去夏府吊唁,晚上宴请。”
程素素捏捏谢麟的手,谢麟一本正经地:“一路上就没睡过安稳觉,今天可以好好歇一歇啦,有劳先生了。”
md!假正经!江先生唾弃地看了谢麟一眼:“东翁好好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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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麟与程素素两个像做完坏事的小朋友,手拉着手回到房里,伏在床上笑个不住。谢麟道:“这个江先生!”程素素道:“要不,等咱们安顿下来,将他家眷接过来一同住?”谢麟眨眨眼:“我看行。旷太久了,不好,不好。”
笑语声渐低,谢麟长臂一伸,打散了床帐。
确比新婚更醉人。
第二日既不用早起,也不需要向谁问安,直到太阳透过窗纸将屋里照亮,程素素才轻吟一声蠕动着身体揉开了眼睛:“天亮啦。”
谢麟懒洋洋地:“嗯。”
“起不起?”
“不想起就闭上眼睛,当它没亮。”
程素素将薄被一理,整个人埋了进去:“这样也没亮。”
“我也试试!”
闹了一通,两人都精神了,笑红了脸起来穿衣。一个人生活的房间里多了一个人,便显得充盈了。程素素往一边让一让,留了片空地给谢麟穿衣,自己站到了条桌旁边,低头系衣带时,绣屏睥小猫正严肃地看着她。
程素素又想笑了。谢麟系好衣带,捏着梳子走过来中肯地说:“它没我好看,也没我有趣。”
“是——”程素素调子拖得老长,抬手往他颈侧轻抚,人也凑了上去,“我与狸奴共春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