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素素表示沉默。
谢麟也知道这话说得挺没意思的,彼此之间并不能做到亲密无间,赵骞能留到现在,已是不错了。程素素道:“天下无不散的筵席,然而就此拆伙也未免有些凄凉了。”
谢麟眼珠子一转:“如此,你便代我先安置他一下,如何?”
“我?”程素素吃了一惊,旋即摇头,“恐怕赵先生不愿意的。”
谢麟撇撇唇角:“我看他还是会乐意的,原本就是你们在阿翁面前处得更好一些,由此及彼,想来他也会明白这个意思的。做熟不如做生,在我这里没有靠前的位子,到了别人那里就有了?那位李伯父身边就没有能干的人了吗?用着还顺手呢。”
程素素道:“也好。”
谢麟微笑道:“好啦,我也该去散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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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麟的散步很有规律,一日两次,晨起向老夫人问过安,与程素素两个人出了院子,在谢氏宗族的墓园里转悠。他在这里住过漫长的六年,对每一块墓碑都很熟悉,边走边为程素素讲解。这一位是迁居京城之后第一代的祖先,有何事迹,那一位死得很不值得,是吃枣儿的时候噎死的。诸如此类。
转完一圈回来,休息片刻就温书。
第二次散步是在日正当中,独自去蹓跶(所谓独自,是指不算仆人的独自)。这就不是去墓园了,而是往相反的方向走。那里是一片宽阔的空地,生长满了杂草。时值春天,秋冬枯黄的草叶泛起新绿,有腿脚好、心情好的踏青人已能走到这里了。
正午散步过后,就不再出去,而是专心致志习字、写手札,逗孩子当做是课间的休息。
晚间休息得很早。不止谢麟,所有在这里住的人都休息得很早——没有任何娱乐活动,甚至不能有什么另类的娱乐活动,夫妻分房而睡,不纯睡觉,还能做什么呢?
生活作息都健康得不得了。
谢麟的第二次散步是故意的,故意让人可以“偶遇”到他。无论是赶考的书生,还是特意来围观的游人,谢麟都徐徐而行,却不参与到热闹中去。随身带着的都是壮丁,以便将他从围堵中营救出来,杀出一条血路带回家中。
正午的散步,谢麟走的路线就非常不确定了,忽左忽右,总不让人找着。
程素素在这段时间里,先去见了林老夫人。老夫人先时被二房出嫁的大娘说了一回七娘的婚事,既生气亦有些担忧,气的是丈夫尸骨未寒,已有人开始各自琢磨自己的事情了,担忧的是七娘的婚事确实不太好安排。公开骂了大娘几次,却不能将担忧说出来,林老夫人将事情憋在心里,渐渐变得恹恹的。
程素素除开每日定省,也会不定时来看她,每每劝她放宽心,且不如就回城内居住,不必在城外头。等到了夏天,草丛里蚊虫孽生,很不适宜老年人居住。林老夫人斜倚在榻上有气无力地道:“我哪儿也不想去,一家人,还是整整齐齐的好。”
这话略耳熟啊,程素素思忖,低声道:“阿翁也不愿意见到您这个样子的。”
老生常谈。林老夫人愈发觉得无趣了,先前谢丞相还在的时候,程素素无论讲什么,都挺合心意,此时却说着官样文章,是不是也没心情应付了呢?
热孝里,程素素可不敢在林老夫人面前总笑了,口气也比较平淡:“人一闲下来就会觉得无聊了,要不,找些事情做?”
“能有什么事情呢?”林老夫人打起精神来了。
程素素道:“阿翁走得突然,有些事情还没处置完,外面的事有叔叔们带着官人。家里的事情,还得您主持的。”
林老夫人心气顺了,表情也活了:“嗯,你说。”
“一是家里人要理顺了,您看,热孝里,自家人不宜大动,但阿翁以前身边的人总不能叫他们悬着。”
林老夫人虽记着孙女儿的安排,不过程素素说的也是正理,且既已开了头,后面的事情就好提了。林老夫人道:“是这个道理。”
祖孙俩商议一番,将谢丞相身边的旧人,知道机密的都留下,待谢麟安排,不知机密的,愿意留下的可以留下,不愿意的可以放做平民,发些遣散的费用。只是对知道机密的人要如何处置,就有些费周折了。林老夫人道:“那个赵家的孩子知道这些事儿,如今他自己还不知道明天在哪儿呢。”
程素素就等着这一声,忙说:“既是阿翁留下的人,都是宝贝。这便去拜访,如何?”
林老夫人伤感地道:“你们能这样想那是最好的啦。”
程素素得了这一声,便命准备了四色礼物,带着谢麟的名帖,往赵骞处拜访。赵骞拿了谢麟的门帖,听自家仆人说是:“有个不报名儿的小郎君送过来的,看着怪俊的。”便知道是程素素了。
他这个仆人,对谢家人是颇熟的,不熟的就是女眷了。能拿着谢麟名帖的很俊的小郎君,除了程素素,也就是谢麟新收的什么学生。荒郊野外的,能收什么学生?
程素素见面才要暗示赵骞,赵骞已经说:“我知道了,我随娘子去见东翁,不知薪资几何?”
程素素:……卧勒个去!这是怎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