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李合流(1 / 2)

“可是老家出了什么事情吗?必得老师亲自回去吗?”高据口上拖延着。

江先生大力咳嗽几声, 脸色不太好看地说:“老家能出什么事情?是我想回家了!”话音里很有怄气的嫌疑。

高据恍然。

师徒如父子, 其苛刻处比父子更甚。高据既做了江先生的学生, 就不能再槽自己的先生, 至少不能说出来。他比同龄人要早熟得多, 也是家族勾心斗角里磨练出来的, 看得出江先生近来十分焦躁, 原因就是那位半路杀出来的赵先生。

高据曾被谢麟、江先生教做人,也不敢马上就劝老师,怕自己那点小心思被老师一眼看穿, 师生之间就要有芥蒂。他需要一点点时间来思考怎么应对,好在理由是现成的,高据道:“我自是要追随老师的, 不过家中且有母姊在, 先生容我安顿好母亲。”

江先生有点讪讪地:“哦。”

高据心道,此事不是我能解释得了的, 看先生只是在争宠, 并非不可劝解, 且姐姐还在娘子那里混饭吃, 我须得告知东家先生的意思。然而学生出卖老师, 是极令人不齿的行为,需要转个弯儿才好。

盘算了一圈, 还是暂离江先生处,缓片刻冷静下来, 才能想个周全之策。

高据作出急匆匆的模样来:“学生之便去安排。老师预备回老家多久?学生正好一同收拾了, 家姐铺子里杂货也有不少,我去翻拣一下,看哪些合用。”

江先生不耐烦地摆摆手,高据匆匆地告辞。回到家里,高母与高英都在家,高英看了看天色,诧异地道:“怎么之个时辰回来了?是有什么事吗?”高英因险些遇到胡人叩边之事,被母亲和弟弟劝住了,到了京里虽又重开了一间卖北货店,自己却只做幕后经营的老板了。

高据不想让母亲担心,胡乱编了个借口:“老师与石先生说得投机,见我无聊,放我回来探望阿娘。”高母道:“你老师与朋友见面儿,你就该在一旁伺候着,你也是实心眼儿。”

高英却看出弟弟样子不大对来,笑道:“实心眼儿也好,招人疼。来,我之里又有些新货,你来看看,有什么喜欢的没有。”高母又说:“该先孝敬进府里。”高英道:“知道,这不是让他来帮忙挑吗?且府里如今在孝中,万一有什么别样的忌讳呢?”

高母道:“那你们还不干正事儿去?”

姐弟俩互相使着眼色,往库房里去,四下无人之时高据便将如今府里的情形说了出来。高英道:“跟我说这个做什么?”高据道:“你去见娘子的时候……”高英忽然问道:“你说了要回家来的?那你老师猜不猜得到你是要来传小话的呢?”高据一怔,笑了:“兴许先生就是要我传这个话的呢?”

江先生是与东家共患难过的人,早就交心了,要他放弃这一切就走,恐怕也是很心疼很心疼的,高据在他身边看得分明。

高英道:“你拿准了是这个主意?”

“当然。”

“那成。”

两人挑了一包袱北货,高据留在家里,高英带着这些物件去见程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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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中两位小祖宗亏得有保姆相帮带着,卢氏与小青等对两个孩子更有无限的热情,程素素才不用自己劳累,一旦不被小魔头折磨,便容易变得很慈祥。程素素笑吟吟地看着他们在地上翻滚,自从无师自通地掌握了翻身这项技能之后,他们就学会了“滚”。

高英的到来也让程素素很开心:“快请进来吧。”听说还带了礼物来,又嗔着说她太客气。

及见了面,程素素见高英目光游移,便问:“有事?”高英凑上了上去咬耳朵:“却才,妾的弟弟回家了……”一长一短将高据说的事儿学了一遍,姐弟二人将江先生卖了个通透。

程素素微怔:“原来是这样么……哦,我知道了,有劳你们啦。”

高英退了自己的位子上,舒了一口气:“我听阿据这么说,也不知道要怎么办好了,学生是该追随着老师的。可是先生年纪也不小了,来回奔波也是伤身。”

程素素道:“说到奔波,令堂还好吗?”

“很好的,老人家一辈子也没想到会在京里扎根,新鲜呢。”实则是离了邬州那个压抑的环境,虽然有思愁,头顶上没了压制的人,背后有靠山,生活很是轻松。

两人闲话几句,又看一阵儿孩子,高英便识趣告辞,给程素素处理事务的时间。程素素见她看孩子的眼神柔软,想到她的经历,试探地问一句:“如何?想不想再成个家?”高英微怔:“我……还是算了吧,如今过得不知道有多么自在。”都是依靠,靠丈夫和靠老板,前者还不如后者可靠呢。

程素素也不走逼婚流,听她这么讲便撂开了。命采莲送高英出去,自己去见谢麟。谢麟正在筹划着书院的事情,听赵骞在说:“现在可以建得小,但是框架要有,要为以后扩建留有余地。凡事莫不如此,世事如棋,要从大处着眼来做小处……”

程素素不让人去打扰他们,静听了一阵儿,到赵骞说完了,听谢麟道:“也不可露痕迹,狭窄些便狭窄些,总是要扩建的,以后这里做内书斋也是可以的。”赵骞微一思索:“这样更自然。”

两个议完了事儿,程素素才往里进。赵骞进往外出,两人打个照面,程素素向他道一声辛苦,赵骞道:“份内之事,娘子里面请。”夫妇二人感情不错,赵骞也是欣慰的——要是东家两口子天天斗法,指不定哪天家就败了,树倒猢狲散。

谢麟本起身赵骞,见程素素过来,很自然地拉着她的手:“怎么过来啦?”

“看你还要写申请哦?”

两个拌着嘴直到赵骞走远,谢麟才问:“真的没事?”

“有的,敢问学士,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了么?”

谢麟指天咒地:“我只有你一个。”

“呸!我说的是几位先生。”程素素笑倒在他身上,轻轻地将江先生的事情说了。

谢麟故作正经地点点头:“原来是这件事,近来确实有所疏忽,然而赵先生做事确实更顺手。”

“那就放江先生走?这样可不好。”

“我有办法,”谢麟也不卖关子,“只好请石先生走一遭了。”

“能行吗?”

“当然,我也是诚心想留他们两个下来的,再者赵先生是阿翁的老人了,他与他们并不一样。”

程素素道:“你是说赵先生……”

“大约等我立稳了,他就不想再多事了吧,或许有子孙送过来,又或者要子孙出仕,却是与江先生不是一路了。我倒想他能带一带江先生。”

“你拿得准?”

“赵先生的心呐,有一半儿随着阿翁去了,另一半儿呢变成阿翁的眼睛在我身上。江先生是当局者迷,他有些好强,就容易迷了眼睛。可别忘了,是他将石先生带了来的,上墙抽梯的事情,他总要给一个交代的。”

程素素道:“我看不如你自己去一趟,诚意嘛总是要有的。且江先生不知道赵先生之心,难我们就很明白石先生的想法吗?也只知道他不想再隐居了而已。”

谢麟道:“好,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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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年往邬州去的时候,谢麟对江先生百依百顺,提什么条件都答应,如今却是宾主易位,江先生一脸的委屈,对谢麟道:“当年老相公也只是要在下襄助您做个知府,如今做到了学士,三年之后一起复,再上一层楼,就不是在下能帮得了的啦。东翁已有智囊相助,在下也就功成身退了吧。”

谢麟奇怪地问道:“怎么是帮不了呢?”

“东翁说笑了,谋划布局,天衣无缝,做得确实比我好么。”

“那就学,我也是学着做官的,先生不会一辈子就这样了吧?”

江先生却是想要一句实话:“东翁不是有有现成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