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将至(1 / 2)

计划没有变化快,先帝丧礼期间略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这是严-打时期,自东宫开始,心情都在不好,谁惹事谁倒霉。是以“有人来书院踢馆被反杀”这种很有轰动效果的新闻是做不成了的,其策划人石翼石先生也不觉得遗憾——他准备好人病得七死八活,先帝不死,这演戏的都要死了。

且石先生还有一桩心事,他的母亲毕竟姓古,古氏早已没有了根基,不特姓古的不剩什么人了,亲戚朋友几十年来早划清了界线。还有一些人家,老一辈的去世之后,小一辈干脆就不知道自家与古家有过什么交情。算来算去,竟是只有石先生才是最亲近且能帮扶古氏后人的了。

明知此时谢麟正忙,石先生也不得不告个假,为古氏后人安排住处等等。遇赦还乡分许多种,有些似程家这样算“昭雪”会发还抄没的家产,或者是官府酌情给予安置。古氏后人这样的情况,竟没几个人有心情给他们安排妥当,能拨几间不漏雨的房舍就算不错了。生计问题,交流问题,万一有个七灾八病的也需要有人照顾。

谢麟倒是大方:“先生只管去忙,前人的事随前人去,先生做好眼下就是了。”

石家小有家产,石翼将母亲的嫁妆整理出来,批出一部分来给古氏后人安家,内里包含一处不大的宅院,正好安置如今人丁不旺的古家。又批出几顷田、两间铺子,一同划到古家名下,算是给了他们安身立命之处。古老太师党羽尽皆凋零,子孙存活过不过三、二人,朝廷上下皆不以为他们是威胁,谁也不屑分出这份心神去为难他们。倒是要防着一些民间的歪门邪道,什么勾引赌博啦、骗财骗色啦之类的。为免他们不善经营,石翼给安排的还是石家的旧仆。

做完这些,石翼再赶回京城的时候,谢麟已经搬回了谢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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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麟是激动的。

程素素看得出来。

一路上,他的话尤其的多。

谢绍与谢秀小兄妹两个对京城谢府的印象并不深刻,倒是将书院当成自己的家,如今搬家,两个孩子都小有紧张。谢秀不停地问:“咱们住在哪里?还住一块儿吗?与四叔公住得近吗?我还在哪里上课呢?”

谢麟道:“近近,大家伙儿都住一个府里。这儿是正房,这儿是当初我和你娘住的地方,这里是……”摊开了左掌,右手食指在掌心比划着。

谢绍比较关心的是:“那,先生们也住在府里吗?那些师兄们呢?”

“先生们在府里也有地方的,书院的学兄们还要读书,你们倒有一、两个师兄过两天会过来的。他们住这里……”继续在手掌里比划。

竟将谢府的布局给两个三岁的孩子讲了一整遍,附带着各种事迹,有许多事程素素也是第一次听他说起,不由听住了。谢麟讲得嗓子有些发干,抿一口茶才惊觉自己有些不对劲儿,清清嗓子:“大致就是这样了,到了府里,你们不许近水,不许爬树……”

“那这府里也就没什么好的了。”谢秀很不服气地说。

谢麟苦笑,心道,在书院你们怎么淘我都放心,那个府里,离开了我的眼睛,我怎么着都不放心了。想当年,我可是在自己家被“亲人”谋算的。

程素素道:“呐,到了府里,你们自己看,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好不好?”

这么大的孩子,自尊心强烈得一塌糊涂,以为自己的三头身可以顶天立地,尤其爱自己拿主意。她这么一讲,谢秀高兴了:“那我看可以爬个树的。”

谢绍眼中也闪过一丝跃跃欲试,毕竟更关心另一件事情:“读书的事儿呢?先生们呢?”

他再聪明,也不过是三岁,他亲爹是何等精明的一个人?顺口问道:“阿绍想哪个先生了?”

“呃,都、都想的。”

谢麟道:“哦,那就都在了。除了你们孟翁翁,江、石、赵三位,都会常在府里出入,你们见了他们都要礼敬。”

谢绍忍一忍,也装作不在意地道:“那、哪个先生,能见得多一点哦。”

谢麟勾起唇角:“那……赵先生好不好?”

“好、好的。”孩子是敏锐的,他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就是觉得他挺喜欢的赵先生跟他爹不是那么亲近。反倒是江先生,跟他爹不是外人的样子。可是他喜欢赵先生嘛!

谢麟心道,小东西,你给我弄鬼!故意吊着儿子,谢绍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渴望地看着……程素素,小胖手拉拉程素素的袖角。程素素没绷住,掐了谢麟一把:“说话。”

谢麟揉着胳膊抱怨:“你可真是喜新厌旧,有了儿子就开始打儿子他爹了。”

程素素哭笑不得:“喂!”

谢麟正色对谢绍道:“赵先生是你太公的旧人,要更加尊敬才是。”

“嗯嗯!”谢绍用力地点着头。

程素素瞥了谢麟一眼,谢麟故作轻松地道:“赵先生也是有些本事的嘛。”难得的是赵骞对谢家是真的有感情,必然不会害谢绍。接下来谢麟起复,将会非常的忙,有赵骞在一旁盯着,无疑会十分安全。

突然,车外人声嘈杂了起来,谢麟将车窗掀起一角,却是进了京城了。程素素叹道:“先帝驾崩,这京里也冷清了不少。”比起昔日喧闹,如今人虽多了,热闹却少了。

谢秀好奇地望向车外,人这么多,还不热闹哦?大人真的好奇怪。

等到人声渐渐安静的时候,便是进入了权贵云集的地方。路旁也偶有小贩等,却少有高声大语之人了。

谢麟的表情也严肃了起来。

自从他父母过世,于今二十余年,他终于又能将这座府邸当成自己的家了。

谢府此时已是焕然一新,虽则先帝驾崩,不好重新油彩,不能张灯结彩,府里上下却都收拾过了,不再是举目黑白色调。花树新抽出嫩绿的芽苗,仆役们脸上也都挂上了笑容,穿着簇新的衣裳,个个像浇过水的秧苗,立得直直的,声音脆脆的,脚步也一个个轻且快。

长房劳苦功高的张管事一身新衣立在门首:“二郎,不不不,学士,学士回来啦!”又给程素素母子三人问安,再说儿子张富贵没脸色,让他赶紧伺候着进府。

他自己跟在谢麟身边,低声汇报:“学士,老夫人迁到西院去了,将上房让了出来,命人布置一新,等您回来搬进去呢。”

谢麟站住了脚,微皱眉:“怎么这样?”

其实这样很好,不然你怎么请老太太走人?

张管事道:“老夫人早就有这个意思了。您甭一见面儿就跟老夫人说这个,先说些高兴的,一家团聚了。高兴完了,再商议事儿嘛。”他一开心,看谢麟还如多少年前。

谢麟微笑道:“知道了。”

一行人到了上房,老夫人在正中坐着,底下儿孙们都笑意盈盈,那笑脸仿佛在说:有好事,有惊喜。

林老夫人自己也先不提搬迁的事情,好似自己还住在这里似的,待将两个曾孙辈抱在怀里揉个够,才说:“今天我有一句话,你们都听好!”

室内顿时鸦雀无声,林老夫人认真地道:“阿麟出孝了,这府里该重新立规矩了。阿麟、素素,以后这府里就交给你们了,我只管享清福了。你们有心,陪我说说话,忙了也不必管我,只将这家支持下去,我看着就高兴了。听我说完,老的老去了,小的长大了,万物生长这是天理。枯叶该落就要落,新芽该长就得长。只有儿孙无能、前途黯淡的人家,才会老的死压着小的。老三、老四,你们都是阿麟长辈,该盼着一代更比一代强才是。”

谢涛、谢涟一齐起身,垂手应是。

林老夫人道:“我四个儿子,最顶用的早死了,余下的三个,都不如你们的父亲。孙辈儿若再不如你们,我死都闭不上眼睛。”

谢涟忙说:“阿娘怎么说起这个话来了?阿麟这般年轻就有这般成就,不够您偷着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