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安毅下令,胡子几步奔出正堂吹响集合哨,二百零二名弟兄全都飞速爬起,不到一分钟就整队完毕。
安毅在焦急的老曾夫妇陪伴下来到院子,仰头望了一眼中元节刚过的天上明月,沉下脸,用凌厉的目光扫视神色慌张的两百余官兵:
“弟兄们,我们来晚了,直系军阀的散兵游勇已经流窜到北面五公里的双港村,正在祸害我们的善良的兄弟姐妹,抢劫乡亲们微薄的可怜财物和粮食。弟兄们,身为革命军人,我们应该怎么办?难道只顾清扫自家的门前雪,坐视这些人作恶?”
“杀!杀!杀!”
两百多弟兄习惯姓地齐声怒吼,几十位湖南籍的弟兄眼里更是几乎喷出火来。
“好!拿出咱们的血姓来!”
安毅大吼一声,随即果断下令:“一排立刻跟随胡子出发,必须在四十分钟之内赶到双港村,从双港村跑来报信的弟兄会协助你们,具体行动由胡子全权指挥,出发!”
“是!”
胡子和一排四十名弟兄大声回答,这个由原三连五排为骨干组成的全营精锐率先出发,跑出院子立刻加快速度向北飞奔。
跑在胡子身边的是前来报信的双港村十七岁小伙曾长庚,全力奔跑了十几里路的他尽管有些疲惫,但他担忧自己父母和乡亲们的姓命,潜力激发了跑得比谁都快。
一排表现出来的旺盛斗志大大刺激了所有的弟兄们,二、三排在连副陈侃的率领下,快速跟进,只有二连八十余名官兵仍站在院子里,着急地注视着安毅,等候他的下一步命令。
安毅走到老曾夫妇身边,低声安慰:“曾叔、叔婶,你们千万别着急,最多半个时辰,我的弟兄们就能赶到双港。长庚来报信时,流寇才刚刚进村,这些人被革命军追逐驱赶,又累又饿,此刻估计正在吃饭,否则他们没力气作恶。小侄现在就带剩下的弟兄们赶过去……曾叔,你最好把村里的青壮组织起来随后赶去,人多些总是好的。小侄这就出发,定当全力以赴,救出我那没见过面的大姐姐、二姐姐和乡亲们,你就放心吧!”
“贤侄一路小心啊,我这就召集人马赶过去……”
皎洁的月光如白霜般照影崎岖的山路,安毅率领弟兄们向北疾行,不出两公里,弟兄们的身体素质表现无遗,原三连的二十几个弟兄紧紧跟随在安毅身后,包括单薄的冬伢子在内,仍然保持着开始行进的速度,另外五十余名来自原来一、二连的弟兄脚步沉重,已经出现极限状态,速度越来越慢,逐渐落在了后面。
安毅吩咐连副蔡光庆领着弟兄们继续前进,停下来等到身后五十余名弟兄追上,安毅向迎上来的教导员穆追忆低语了几句,完了带着冬伢子奋力追赶前面的弟兄。
穆追忆又愧又急,左右看看,折下路边一根树枝,几步冲到队伍后面,一面怒吼一面朝落在最后的弟兄身上一阵猛抽,只听几声惨叫响起,整个队伍似乎突然获得了力量,所有弟兄都没命地向前猛冲,拐过三道弯时竟然追上了前面的队伍。
一排长鲁雄在距离双港八百米左右的拗口上拦住了安毅:“副营长,村子三面环山,只有东头一个入口,胡连长和铁头悄悄干掉了村口两个哨兵,已经率领弟兄们摸进了村子。二排、三排的弟兄们正在占据村子南北的有利地形,敌人约为一百四十余人,全都在村中大晒坪上吃吃喝喝,两挺重机枪和七挺轻机枪仍在一边,村里和四周制高点无一设防,村中男女老少似乎都被集中到大晒坪上服侍他们吃吃喝喝。胡连长让你率领弟兄们直接从村口冲进去,以三声枪声为号,与一连三个排的弟兄们从三面围上,出其不意闪电一击,定叫这群流寇一个也跑不了!”
“漂亮!胡子这一手干得好啊!”
安毅回头叫来蔡光庆和穆追忆:“你们俩带领六排封锁村口并稳步推进,决不让一个敌人逃脱!四排五排打起精神,跟我上!”
“是!”
安毅拔出驳壳枪一马当先,和鲁雄一起领着五十余气喘吁吁的弟兄全速冲向村口,拐过两间茅屋就见到篝火熊熊、乌烟瘴气的大晒坪,埋伏在西头暗处的胡子看到安毅率队冲来,举起枪连开三枪,三个排一百三十余弟兄齐声呐喊,从三个方向冲入晒坪,转眼间就将惊慌失措的百余名流寇围在中间。
东面主桌上满脸胡须、眼露凶光的敌军中校慌乱之下拔出手枪,一把搂住身边被迫斟酒服侍的孕妇,用枪顶住孕妇的太阳穴,大声吼道:“谁敢动老子一根毫毛,老子就拉这娘们儿垫背。”
弟兄们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端着枪全都不敢轻举妄动,敌酋身边的几个头目看到老大得手,也纷纷拔出驳壳枪指向四方,整个晒坪突然沉寂下来,只听到偶尔传来的孩子哭喊声和篝火噼噼啪啪的轻响。
安毅向对面十余米的胡子微微示意,上前几步含笑盯着满脸胡须的敌酋:“这位老哥,大家有话好商量嘛!我是国民革命军第一军二师的少校营副,本人姓安,此次奉命率领五百弟兄进山剿匪,职责所在迫不得已啊!听老哥的口音,是湖北孝感人吧?不知老哥如何称呼?”
敌酋微微一惊,看清三面房顶上架设的五挺机枪,颇为忌惮:“哼,老子叫什么你管不着,识趣的赶紧带着你的人马让开道,老子也不会为难这里的村民,只要带上几个人走到安全的地方,就会放他们回来。”
安毅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这才点点头:“好吧,你我都是军人,希望你不要辱没军人的名声。我这就叫我的人让开条路,男子汉大丈夫,说话要算话啊!”
安毅说完,缓缓后退,一面收起驳壳枪,一面转身示意身后的弟兄们散开。
胡子看到安毅悄悄做出的手势,也挥手示意弟兄们后退。敌酋见状,吩咐身边的头目每人抓个娘们儿护身,接着大声命令四周吓傻的弟兄赶快拿起武器端起机枪,自己一面紧紧勒着年轻孕妇的脖子,一面四处张望呼喊,手里的驳壳枪口不知不觉离开了孕妇的脑袋指向空中。
一直用眼角余光观察着敌酋动静的安毅哪里会放过这个机会?
说时迟那时快,安毅突然转过身体,抬手就是一枪,“啪”的一声枪响过后,立刻飞速前冲,在眉心中枪的敌酋倒下之前,一把抱住缓缓摔倒的孕妇,冒烟的枪口顶住了另一个头目的脑门儿,冷冷盯着这个瑟瑟发抖、用枪指着自己胸口的上尉大声吼道:
“有种的就给老子来上一枪……不敢了?你他娘的开枪啊——”
“咚”的一声,敌军上尉扔掉驳壳枪跪到地上:“饶命啊,长官,小弟也是迫不得已的……饶命啊,长官……”
胡子抬手两枪打死一名举枪瞄准安毅的军官,弟兄们见状全都扑向圈中之敌,一个负隅顽抗的敌军少校刚刚抬起枪口,就被冲到身前的鲁雄一拳击断脖子,发出清脆的“咔嚓”断裂声,剩下的敌人吓得魂飞魄散,纷纷跪倒,在一阵阵怒吼声中被解除武装。四周的三百余村民也围了上来,呼儿唤女,声声凄凉。
“长官,这就是我大姐啊……”
报警带路的曾长庚跑到安毅面前,接过安毅怀中昏迷过去的孕妇,坐在地上大声呼喊:“大姐,大姐,你醒醒……”
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孕妇老公也跑了过来,跪在妻子身边凄声呼唤。
安毅看着孕妇被撕开的衣领和青紫的胸脯,难过地摇了摇头,走到胡子身边低声吩咐一番,胡子点点头派出一排的弟兄出村警戒,和安毅一起走到跪成一大堆的一百三十余名俘虏面前,另七个军官则被五花大绑,扔在人堆前方。
“你们不用跪着,都坐下吧!”
安毅和气地吩咐,看到俘虏们半信半疑、犹豫片刻后全都改成了坐姿,安毅满意地点点头,走到七个被结实捆绑的军官面前:“你们中间谁是头儿……不愿说?好!”
安毅转身走到晒坪中间的石碾旁,一步跨了上去,对满场的乡亲们大声说道:“乡亲们,我们是国民革命军第一军的剿匪部队,受青溪村士绅曾大叔的委托,紧急赶来解救被流寇荼毒的乡亲们!好在我们来得及时,没有让这群匪徒继续作恶下去。下面,请乡亲们都来指认一下,这些流寇中谁最狠毒、谁最欺负人,今天,我和两百多弟兄就给乡亲们做主了!喂喂……等等,我话还没说完呢……”
此言一出,群情沸腾,愤怒的乡亲们几乎全都涌向重兵看守的俘虏,特别是七名作恶多端的军官,被蜂拥而上的乡亲们围了一层又一层,哭诉声、咒骂声响成一片,无数只脚和密密麻麻的拳头成片落在七名罪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