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毅凝视吴清河的眼睛,思想斗争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说道:
“清和哥,有件事说了可能唐突,但是离别在即,我又忍不住要说,说了你可别见怪,要是觉得不合适就当小弟没说。”
吴清河重重点点头:“说吧,将军,让我干什么都行!”
安毅靠近吴清河,低声说道:“你知道昨晚我们在岛上的北面湖湾沉下了三千多支长短枪吗?”
吴清河和吴兆林大吃一惊,安毅接着说道:“不止是三千多条枪,还有三十四挺重机枪、六十三门法国造的迫击炮,还有,在伤员集中休息的树林里,我们挖了个浅坑,埋下三十九箱步枪和驳壳枪子弹,因为咱们要逃命带不走,还要背着四百多受伤和生病的弟兄一起上路,所以都留下了。
这些武器弹药,有一半是在打下邳县时缴获的,弹药我们带走了大半,留下的并不多,要是你和乡亲们用得上,就回去捞起来藏好,或者等风声过了悄悄分散卖掉换几个钱,只是卖的时候要格外小心,尽可能往远处卖,别一次卖出超过五支应该没事。”
吴兆林叔侄俩愣愣地看着安毅,安毅站起来说道:“现在快三点钟了,我们得趁着这雨夜上岸快跑,否则等天一亮就麻烦了。”
叔侄俩忙不迭地跑出船舱,不一会儿,整个船队在低呼声中再次启程,缓缓向南,前行二十多分钟相继靠岸,由于不敢停靠鱼码头,只能在弯弯曲曲的浅滩停泊,沿岸上下三里全是高高的芦苇和野草淤泥,踩一脚就齐膝深,每走一步都非常艰难。
乡亲们看到安家军官兵背负着沉重的枪支弹药缓慢涉水,数百个伤病员被捆在官兵们身上,难过之下,全都跳下水,拼命把船尽量向岸上拉,折腾了半个多小时四千余人才尽数上岸,很快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密密麻麻的大小渔船络绎离岸,驶向湖心,吴兆林叔侄分别站在自己的大船尾部,淋着越来越大的雨,遥望早已不知踪影的安家军。吴兆林仰起头,擦去脸上流淌的雨水,长叹一声,随后自言自语地说道:
“这么大的雨很快就过了,估计明天又是个大晴天,愿菩萨保佑安将军,保佑安家军所有人平安回家……”
吴清河心里堵得慌,感觉自己鼻子酸酸的,他从没有看到过安家军这样的军队,惨败之后仍然军纪严明,官兵相互间情意深重,不离不弃,宁愿扔掉枪也不愿扔下受伤弟兄,行动整齐军纪严明,四千多人上岸除了水声、脚步声和喘息声,几乎没有任何人说一句话,个个衣衫褴褛满脸硝烟,仍然如此的坚韧彪悍,让吴清河年轻的心被彻底震撼了。
吴清河隐隐听到自己大叔的沉重叹息声,收起思绪,吩咐伙计摆船靠近些,一个箭步跳到吴兆林的船上,把大叔拉回船舱里,解下湿漉漉的衣服,扯下挂在舱棚顶上的布靳递给大叔:
“叔,你说安将军能平安回到江南吗?”
吴兆林脱下褂子,接过布巾擦拭紫铜色的身子,停了一下继续擦拭腰间的水渍:
“安将军不是凡人,他的军队是我见过的最硬朗的军队,个个武艺高强,他们打了几十个大胜仗,把孙传芳和张宗昌的军队打得丢盔卸甲,这次要不是十多万人围住他们,又没有援兵,他们绝不会败。这两天你也看到了,活下来的没一个孬种,个个都像铁打似的,没人能够拦住他们。”
吴清河叹了口气:“我真想加入安将军的军队,村里的其他年轻人都对我说,他们都想加入安将军,可惜安家军要逃命不收人了。”
“别胡思乱想,你爹就你这根独苗,咱们还是去鹭岛把枪捞起来吧,捞起来擦干净先埋着,等风声停下来再说。
你去清点一下安将军留下的大洋,回到村里,得给死去亲人的人家补上。”吴兆林低声叮嘱,吴清河应了一声很快跳过自己船上。
叔侄俩和两百多艘回程渔船上的青壮都没想到,回到家里,等待着他们的是满目灰烬和沙滩上成片的亲人脑袋,全村一千四百余人,除了船上的五百来个男人幸存之外,再也没剩下一个活口。
于是,打这儿以后,骆马湖畔方圆百里变得血雨腥风了,一场历经半年的血腥报复即将开始,三个月不到,骆马湖中的大大小小岛屿滩涂上,聚集了多达三千余人的强悍水贼,他们以精良的装备和血腥的手段,洗劫了骆马湖四周一个个县乡,一个个军营,成为声震大江南北的最大一股水匪。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