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当——”
粗大的牢门钢栓发出沉重的撞击声,久久回荡,铺着稻草的单人特别牢房里昏暗的电灯被拉亮,蜷缩在墙角的娇小身影艰难地蠕动几下,缓缓转过被结痂长发遮掩的变形脸庞,努力睁开被打肿的双眼,毫无情感地望着走进牢房的人。
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夹杂着霉臭味迎面袭来,安毅端详片刻,根本认不出衣衫褴褛浑身潮湿、脸庞和身形浮肿的佟倩萍,不由上前一步,缓缓蹲下,低声问道:“还认得我吗?”
“狗杂种……”
佟倩萍艰难地骂一句,由于腮巴淤青血肿,嘴唇无法合拢,骂声含糊却也让安毅听得出是什么。
“你是倩萍吧?”安毅谨慎地询问。
佟倩萍似乎记起这个熟悉的声音,呆滞片刻,努力撑起半个身体,抬起颤抖的满是血污和伤口的手,肿大的嘴唇哆嗦几下,激动地呼唤起来:“安……将军……安将军,是你吗,将军……我不是在做梦吧?”
安毅伸手温和地拨开遮住她面颊的邋遢长发,端详片刻,重重点了点头:“倩萍,你现在别动,躺下吧,我马上就来。”
安毅站起来,转身大步离去,走出牢门右转,来到灯光明亮的看守室,对侍卫小刘大声下令:
“去,把医生和小玲护士长他们叫进来,让两个弟兄把车上的担架也拿来。”
“是!”
小刘大声回答快步离去。
上校监狱长看看安毅,无奈地摇了摇头,他已经得到邓文仪的暗示,邓文仪在通知安毅参谋次长巡视军事监狱时就让他别强自逞能,所以他明白牢里的[***]要犯很快就会被全军景仰的安毅将军接走,所以他亲自前来陪同安毅视察,而且把交接表格都带在身上了,此时听安毅给麾下侍卫下令,连忙上前,拿出表格掏出钢笔,双手递给坐下的安毅:“长官,请在交接单上签个字吧,否则属下脑袋不保啊!”
安毅微微一笑,接过表格,欣赏地打量监狱长:“老兄是总部下来的吧?似乎在镇江办理那个姓蒋的皖军歼细时见过你一面。”
“长官真是好记姓!那时候属下真希望能进读力师啊!哈哈……”监狱长感激地笑道,人也放松很多。
安毅点点头,飞快签下自己名字:“进读力师的话要是死不了,你现在该是少将了。给,谢谢你,上校!”
“不用谢!不用谢!能为长官效劳,是属下的荣幸。属下……属下去拿床棉被过来吧,这天怪冷的,要是知道是长官要的人,属下早就特殊照顾了。”
上校听到安毅记得自己,顿时绽开笑颜满面春风地回答。他接过交接单,飞快地收进衣兜里,大步走向一旁的休息床,抱起棉被,来到沈凤道身边站住。
不一会儿,江南医院的两名医生和护士长吴小玲在在数名侍卫的陪伴下快步走来,跟随站起了的安毅一起,走进里侧的牢房。
医生们进入狭窄的牢房忙碌起来,安毅向侍卫长小九微微点头,小九走到门外,掏出一个沉重的小包,悄悄塞到了监狱长手里:
“辛苦了,老哥,收下喝杯酒吧。”
“这……属下不敢!”监狱长连忙推辞。
小九低声笑道:“收下吧,这是司令的一点心意,知道老哥的老母亲和老婆、孩子仍然住在下关的大杂院里,不容易。以后老哥回到南京,有空可以到厚载巷走走聊聊,兵站和办事处的弟兄们都会欢迎你的,收下吧!不收下司令还以为你见外呢。”
监狱长木然收下沉重的钱袋,脑子里晕乎乎的,他怎么也弄不明白安毅是怎么知道自己家里住哪儿的,心中发寒,脑门上却沁出大汗,直到安毅他们走出阴暗的长长过道,才醒悟过来,拔腿就追了出去,来到太阳高照的院子,看到安毅准备登车,激动之下大声喊道:“长官,属下谢谢了!”
安毅回头一笑,招招手钻进轿车,跟随在宪兵队的一辆运兵车后面开出大门,救护车和侍卫乘坐的两辆大轿车鱼贯跟随,开出院门随即缓缓加速,向北远去。
两小时后,处理完伤口、注射完毕的佟倩萍听到声声呼唤,缓缓睁开眼睛,看到王诚钧,激动的泪水夺眶而出,王钧诚低声劝慰道:“倩萍同志,你受苦了!”
“诚钧同志……”
佟倩萍泣不成声。
“倩萍同志,别激动!医生检查过了,没什么大碍,稍后将军就会将咱们一起安全送走,在此之前,你需要以我未婚妻的名义与我相处,千万不能露馅儿,因为我……因为要营救你,周书记在密电中指示我要把你说成是我的未婚妻,说是这样安将军会更重视,陈赓同志也是这个意思,所以我只能欺骗安将军了,请你见谅!”
王诚钧诚恳地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