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总医院院长李梅生的陪同下,安毅又看望了黄智、章祖颖、杨冠、黄应武、宗行真、鲁雄、随康等受伤的第五军团将校。
看到一干生龙活虎的老弟兄,全部虚弱无力地躺在病床上,就连一向贫嘴的“鹦鹉”黄应武都难得说几句话,安毅忍不住淌下了热泪,反倒引来弟兄们一阵安慰。
一一探视完弟兄们,又与下班后前来医院探望丈夫或者是送来饭盒、煲汤的长辈们聊了聊,闲下来时安毅已经是饥肠辘辘。看看表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半,就想先回西园填饱肚子再安排接下去的行程,这时安毅突然想起自飞机失事后还没见叶青一面,连忙询问李梅生。
李梅生欲言又止,但看到安毅炽热的眼神,知道纸终归包不住火,只得据实道:“司令,我希望你能振作叶小姐大脑皮层功能严重受损,处于暂不可逆的深层昏迷状态,丧失意识活动能力,但皮质下中枢可维持自主呼吸运动和心跳,此种状态医学上称之为植物状态,也就是说,叶小姐现在”
安毅脸色大变,一把抓住李梅生的领口,大声道:“小郎中,老沈不是告诉我,说你说的青姐生命体征很平稳,不会有生命危险的吗?为什么会这样?”
李梅生一脸严肃:“司令,叶小姐确实没有生命危险,她的脑干仍具有功能,控制血液循环,向体内各个器官输送营养,还能消化与吸收,并可利用这些能量,维持身体的代谢,包括呼吸、心跳、血压等。对外界刺激也能产生一些本能的反射,如咳嗽、喷嚏、打哈欠等。现在世界上不乏病人突然醒过来好转的先例,所以我说的没有错!”
安毅松开了李梅生,向快步上来的沈凤道和林耀东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退下,然后对李梅生道歉:
“对不起,小郎中,我刚才失态了带我去看青姐,现在我都不知道你们说的哪句是真的哪句是假的。小郎中,我可警告你啊,我要看到青姐本人,你不要再搪塞我”
“司令,无需向我道歉,我能明白你的心情,或许叶小姐听到你的声音,会奇迹般地醒过来,也说不一定!”
说罢,李梅生叹息一声,带着安毅向建在医院后面翠湖边的一栋造型别致、古色古香的五层大楼走去。
这是总医院重病监护大楼,和总医院的其他楼舍一样,安装有叙府电机厂生产的起降机,可以实现无障碍地把病人送入高层病房。
位于五楼的白色病房里,叶青安静地躺着,就像一个初生的婴儿。床头旁边的输液架子上,吊着一个大大的瓶子,维持着身体的正常运转。
安毅踱步走进房间,来到病床前,慢慢坐下,与叶青相处时的情景,一幕幕涌上心头。
“安毅同学,你最大的理想是什么?”
这是叶青受龚茜委托,到黄埔军校第一次采访自己时提出的问题。当时自己慑于国共两党在军校内的纷争,不愿意出这个风头,就拿浑话搪塞她,引来一阵娇嗔,此后两人就纠缠不清起来。
第二次见到叶青,是在进入浙江作战后。
在蔡忠笏的陪同下,已经是《中央曰报》主任编辑的叶青再次采访身为读力团团长的自己。这时自己已经知道宣传的重要,对叶青的提问知无不言,回答得实实在在非常得体,把北伐后一次次战斗的残酷和艰辛表现得淋漓尽致,把军威、信念和军人的血姓融入一个个战例中娓娓道来,采访一直持续了三个半小时。
由于斯时夜深人静,两人单独相处,突然有了那么一丝不清不楚的暧昧。此后,在叶青的灵机一动下,就有了名闻天下的《模范营》一书的出炉,自己和部队也伴随着这一本书,逐渐成长壮大,自己带领的军队也第一次有了个响亮的称呼——“安家军”。
第三次见到叶青,自己已经是读力师的将军了,北伐军总部在蚌埠举行大型记者会,自己遭到白崇禧的算计,受邀出席记者会。在会前的晚餐会上,叶青把《纽约时报》驻华记者卡普兰介绍给了自己。
与犹太人合作的契机,以及与卡普兰之间的情缘,应该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吧。
和叶青之间的一桩桩过往的事情,就像电影一样在安毅的脑海里浮现
随着和叶青的交往增多,一份莫名的情愫逐渐累积,“你知道你姓什么吗?”
“嗯……安……我姓……安……”
“龚茜是你什么人?”
“我姐……”
“叶青呢?叶青是你什么人?”
“情人……”
想起自己装醉捉弄叶青时的情景,安毅嘴角露出一丝甜蜜的笑容,再想想自己与叶青之间的诸多情感波折,一种刻骨铭心的感觉又让人黯然神伤。
“怎么进来的?”
“嗯……你的所有侍卫都得叫我声姐,姐姐正大光明进入弟弟的房间看望探视一下,谁敢拦着……”
“青姐,你就不怕小弟真的把持不住了吗?”
“来吧,要了姐姐,姐姐这辈子就求你这一次,姐姐要把自己的第一次献给自己最爱的人,绝不让自己的人生留下任何遗憾……来吧、快来吧!姐姐快融化了……姐姐需要你……”
这是在中原大战记者团到南阳采访时,叶青首次下定了决心,可是,紧要关头,却被前线的战事打断。
后来随着叶青的未婚夫在第一次淞沪会战中被曰军战机炸死,自己和叶青的情感终于水到渠成,可是,迫于叶家、卢家的面子,顾虑到楚儿和云儿的感受,这份情感和对茜姐的情感一样,只能深深地埋藏在心底。
对此,安毅一直觉得亏欠叶青甚多,可是,还没等到想出用什么方法弥补,叶青却失去了知觉,或许这辈子都不会醒来了。
安毅越想越悲痛,情感累积,终于忍不住泪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