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陆铭视角2)(1 / 2)

这天他下了班,像往常那样转了两班公交车回家。结果没想到,在他到站下车的时候却看见一个有些眼熟的身影坐在车站的长椅上。

“阿铭。”

几乎是同一时间男人也看到了他,站起身径直走了过来。

“你……你怎么来了?”

陆铭实在没想过他会孤零零的出现在这里,所以现在有些磕磕巴巴的问道。

“我找不到你,我一直在找你。”

“……找我……吗?”

“抱歉,是不是我太着急了?”边着说话,时正谦边往前迈了一小步,随后他觉得这似乎有些唐突,便轻轻的退回到了原来的位置:“我不是故意的,阿铭,我对你……”

“……”

和他隔开了些距离,陆铭默默攥住了自己的衣角,犹豫要不要打断他后半截话——不管那后半截是什么。

“好像快下雨了,我可以去你家里坐坐吗?”

时正谦说着说着忽然就转移了话题,陆铭抿着唇仰头看了看乌云密布的天空,一时间有些拿捏不准注意。说真的,他其实还有些耿耿于怀先前发生的事情,所以对这个人依旧有种莫名的抵触情绪。

“果然是我让你觉得别扭了吧,真的抱歉,那晚是我太过冲动,不过我没有任何想要逼走你的意思,希望你能原谅我……”

天生长了一张好皮囊,真的在很多时候都会事半功倍,见他这么诚恳的对自己道歉,本就软耳朵的陆铭服软了:“……没事,你别多想……我是觉得自己都这么大了,也不能一直老是麻烦时伯父,所以才搬出来的。”

时正谦的话倒是很准,俩人站在马路边还没来得及聊上几句,老天就开始往地上砸雨点点,陆铭犹豫再叁,最后只得妥协的带着人回到了自己的小窝。

开门的时候他在心底小小庆幸了一下:幸亏今早出门的时候顺手迭了被子,现在还不至于太过乱糟糟。

“……我家有点小,只能挤挤了。”

有点尴尬的小声解释道,陆铭手忙脚乱的到处找杯子冲茶,毕竟平日里家里没怎么来过客人,拼拼凑凑了半天才把东西凑齐。

“没事,”在等待烧水壶烧好水的期间,时正谦冲他温和的笑了笑:“这个家很温馨,看起来它的主人很爱护它。”

随后两人坐在地板上围着小桌子又稍微聊了一会儿;听时正谦说他花了很多精力才打听到这个地址,陆铭不自觉的心生愧疚,便扯了个理由试图让他相信自己搬家真的与他无关,他无需自责;同时也委婉表达了对他艺术造诣的崇敬之情。

“真的吗,能被你这么夸奖,我很开心。”

不好意思的挠了挠额头,陆铭的耳朵都红了:能在这么近的距离下对偶像表达自己的敬佩,简直太考验一个人的脸皮了。

“阿铭真的很好啊,所以我喜欢你这样的乖孩子。”

这么说着,时正谦抬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

在对方距离拉近的那一瞬间,从陆铭的脑海中涌出了莫名的畏怯情绪。不过他并有没多想,只是不断暗示自己没事的,毕竟时正谦是个温柔的前辈不是么。

可后面发生的事情让一切都急转直下,没有一点防备、自己的左脸先是感受到剧痛,接着他整个人也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力量掀翻、脑袋重重磕在了旁边柜子的铁把手上。

在这短短的一刹那,陆铭突然丧失了一切判断力,只能狼狈的趴伏在地上抽搐着,口中无意识的发出含糊不清的呻吟。恍惚间自己的下颚被蛮力卸掉,整个人也被拽着脚踝提溜了起来、反复摔砸向地面直到彻底没有了反抗的能力。

……

再睁开眼睛,就是在医院里面了。

躺在病床上像做梦一样,飘飘忽忽的感受不到身体的存在,发了很久的呆之后,陆铭才慢吞吞的注意到自己的病房和其他病房相比起来,似乎有些特殊。

和平日里看到的病房不一样,现在他的病床对面是一面巨大的玻璃墙,可以清楚的看到外面那些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围着桌子忙来忙去——简直就像在科室里面安放了一张床。

“……”

没有办法开口说话,大脑也一片空白记不起任何事情。等到麻药的药效过去,生不如死的痛楚袭来,痛的他忍不住哀吟出声、恨不得能有个人来替他终结这份痛苦。

直到后来,陆铭才知道自己一开始住的地方是重症病房。

不过即使转到了普通病房情况也并没有多么好转:他无法站立、无法发声,一日叁餐和大小便都需要专业陪护的帮忙和清理;自己只能像个活死人那样终日躺在病床上。

仿佛只要那些仪器一拔,他马上就可以一命呜呼了。

也就是在这时,他结识了生为omega,但后期却做了转性手术割除腺体的严若。

严若是这家医院的心理科大夫,一开始只是在固定的时间陪他说说话。也不知道是从哪天起,她开始频繁的过来探望自己。

“所有费用都结清了,以后的费用你也不用担心,在这里好好养病就好了。”

某天下午,她坐在床边一边细心的削着苹果,一边这么轻轻的对自己说道。

而陆铭沉默的躺在病床上,没有给予她任何回应。随后又闭上眼睛拒绝了她递到自己嘴边的小块苹果:不想吃东西,每次吃了东西之后就会想上厕所,到时候还要麻烦别人。

“如果你再继续不吃不喝,那就只能给你插胃管了,还是说你更喜欢插胃管?”

搁下手里的东西,她不轻不重的这么威胁道。

「爱怎么样怎么样,别管我了行不行。」

陆铭依旧没有睁开眼,在那里无声的犟着。

不过这人似乎也是个犟脾气,没过几天她就背着大包小包、当着自己的面大剌剌的搬进了病房里。

“反正你也没个家里人陪,这屋子里的陪护床空着也是空着,正好我来蹭个床,回头上班也不怕迟到了。”

「……」

“怎么?你天天躺在这里也够无聊的,我来陪陪你多好啊,还天天总是死气沉沉的不理人。”

没好气的在那边铺着床,严若嘟嘟囔囔的抱怨道。

对此,陆铭像往常那样安静的躺在床上,连头也没转一下,权当做没有看到她。从这天开始,自己的耳边就经常围绕着叽叽喳喳的说话声,从童年糗事一路讲到工作,有时候一个故事他要听上叁四遍,耳朵都要起老茧子。

虽然自己还是没有给她一点回应,但严若却越挫越勇。没过几天自身经历讲腻了,她就开始偷偷拉着他讲科室里的八卦,有时候大半夜睡不着,还会过来把他给晃醒。

“反正你整天也是躺在这里,就陪姐姐唠会儿呗,大不了你白天睡觉就是了。”

笑嘻嘻的迎上他愤怒的眼神,严若搬了小凳子过来坐下,又开始像往常那样拉着他絮絮叨叨。

这么密切相处的日子过久了,陆铭都能倒背下来她哪天值的什么班,有几次她去给同事顶班,看着旁边空落落的陪护床,他的心里也开始空落落的。

虽然不知不觉对这个人产生了依赖心理,但他仍旧闭紧了嘴巴不肯讲话。等到后面开始做复健,那钻心的痛楚让陆铭打起了退堂鼓,被严若拖着又去了几次之后,后面再去,他就死活不配合了。

“你难道不想重新站起来吗。”

「不想,所以说别管我了好不好。」

坐在轮椅上,陆铭一言不发的低着头。

看到这副光景,严若似乎是明白了些什么,这次没有像往常那样好说歹说的哄着他,在推着轮椅将人送回病房后,她就安静的走了。

从这之后又过了一个多星期,她再没来找自己说过话,不过下了班依旧会回病房睡觉。而某天晚上,陆铭听到陪护床那边传来在被窝中压抑着的泣音,断断续续的、让他不由得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想了想,他用手指扣了扣旁边栏杆,听到这细微的响动后那边就安静了。第二天,严若像个没事人那样继续该干什么干什么。

没了跟自己聊天、分散注意力的人,陆铭越发在意自己背后因为久卧病床而生出来的褥疮,除了这里疼,他开始感觉自己从头到脚哪哪都疼:以前身体健全的时候不觉得,等到现在半死不活了,才发现自己活着好像只会浪费国家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