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上午,正当一夜没有睡踏实的顾慕之,满脸倦容地带着精神抖擞的小念欣去新的幼儿园报道的时候。
市医院的外科急诊病房里,同样一副倦容的严瞳,也悄悄离开了。
这一夜,她一直守在六叔身边。
严重的刀伤,让六叔来到医院不久便陷入了昏迷。
严瞳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留在这里,尽管医生很肯定地告诉她,六叔已经没有生命危险,只要稍加休息,很快就能醒过来。
然而,这整整一夜,严瞳都未曾离开过半步,直到天亮,当六叔的眼睑微动,严瞳叫来了护士和大夫,才悄悄地转身,然后匆匆离开了。
人,最难面对的,其实是自己的内心。
六叔并不知道严瞳在这里守了自己一夜,严瞳离开时吩咐过,不要对他提及自己陪护的事情。
六叔看着自己身边空空荡荡的位置,疲惫地又瞧了瞧病房里其他病人。
每个人身旁,都有个人在守候。
凄凉的感觉,渐渐袭来,六叔回忆着昨晚自己和严瞳的那番对话。
他默默地叹了口气,心里却比身上的伤口,疼得厉害许多。
或许,昨晚真的就死在了那里,未见得不是什么坏事吧。
小六子还在警局,除了送自己来的严瞳,这世上,再没有第二个人知道此时此刻,他正身在何处。
仿佛这个世界,与我没有什么关系了……
呯。
一把椅子突然在六叔床边被放下,这让六叔有些意外。
他虚弱地眨了下眼睛,看了好一会才看清坐在他身边的这个陌生男人究竟长得什么样子。
六叔显得很疑惑。
“您是?”
男人对六叔笑了笑,将一个果篮放在了六叔床边的床头柜上。
“先生,我们不认识吧?您是不是认错人了?”
男人没急着说话,伸手从果篮里拿出一个苹果,随即,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精致的匕首来。
六叔眼前寒芒一闪,多年刀尖舔血的生涯告诉他,这人手里的刀子,有些来头。
男人一手攥住苹果,另一手上握着刀子,很快,刀刃开始一点点将苹果和果皮之间分割开来。
“闫森,闫六爷,晚辈久仰您的大名很久了。”
六叔眼睛眯起来,对方知道自己的名字,可他却十分确信,自己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
六叔下意识地来回看了看病房里其他的病人和家属,语气突然有些提防起来。
“不知道这位兄弟,怎么称呼。”
昨晚,六叔废掉了和尚一条胳膊,这个突然到来的陌生人看起来对自己很是了解,六叔忍不住怀疑,这或许是和尚找来寻仇的刀手!
男人始终面带微笑:“六爷不必紧张,晚辈跟和尚他们没有关系,我不是来替他们报仇的。”
这人说话语气轻松,六叔虽然不知道他到底什么来头,却感觉得到,他说的似乎不像假话。
可偏偏,这人身上透露出一股令人不安的邪气,他分明脸上带着平和的笑容,说话声音也彬彬有礼,然而,六叔就是认定,这人不是什么善茬。
既然不是为了和尚的事情来的,那这人……
“小兄弟,既然不是来寻仇,那就留个号吧。”
男人仍旧笑着:“您可以叫我七少爷。”
“七少爷?”
男人抬头看了眼六叔,手里的刀子在眼前有意无意地比划一下:“对,七少爷,陈止七的七!”
说着,七少爷眼中寒芒一闪,有意无意间瞥了一眼六叔:“六爷,还没忘记这个名字吧?”
陈止七!!!
听到这个名字,六叔差点从病床上一跃而起,眼睛瞬间瞪得像铜铃一样!
一段埋藏心底多年的往事立刻像潮水一样汹涌地扑上来,立刻就让六叔有些情绪失控。
“陈止七是你什么人?”
七少爷笑着摇了摇头,刀子重新开始削起了苹果皮。
六叔的眼睛又仔细看了看七少爷手里的那把刀子,血压一下就窜到了顶点!
那把刀……我认识!
“这是陈止七的刀!你到底是谁?”
六叔说话的时候,情绪异常激动,声音在不经意间提高了好几个音量,立刻引起了周围几个病人和家属异样的注视。
六叔顾不上这些,呼吸急促地盯着七少爷。
七少爷扭脸对病房里其余人稍稍点了点头,表示歉意。
随即,他转过身来,一边继续手里的活,一边轻声漫语地对六叔道:“六爷,难得您还记得陈止七,真是不枉费他当年为你而死。”
六叔一把攥住了七少爷的手腕,七少爷笑容不变,手里的动作却不再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