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说些什么(1 / 2)

据说,人在巨大的悲痛面前,大脑会启动一种应急的自我保护机制。

这个机制,就像存档一样,会把人当下正在经历和感受到了的痛苦,一点点储存起来,从而让人不至于崩溃。

但是这份机制只是暂时性的,或许在之后的某一天,某一个莫名的瞬间,这些早就已经被人当做自己忘记的痛苦经历,会突然读档,紧接着到来的,就是曾经被封存起来,没来得及发泄的痛苦和悲伤。

顾新月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达到了这个状态,现在面对安夏和顾慕之,以及这几天来匆忙吊唁过郑建功的人们,似乎就是这样一种状态。

她知道,这个世界上曾经最爱她,最珍惜她的那个男人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静静地躺在灵堂后面那个冰冷的冷冻柜里头,一动不动。

即便现在顾新月去告诉他,她愿意嫁给他,他也不会再有任何反应。

人不在了,原来就是这种感觉。

一切都被冰封起来,或许永远不见天日。

同样被冰封起来的,还有他这辈子最最热烈的爱。

一切都凝固在了这个瞬间,顾新月没有感受到悲痛和伤感,她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也冷静地把一切都按部就班。

可她始终没有落下过一滴眼泪。

这是无情吗?

顾新月也问过自己这个问题。

他再也不会回来了,再也没有他爽朗的笑容和憨厚的笑声,再也没有他对两个人童话般的未来畅想,再也没有“我一定会娶你”之类的承诺和祈求。

有的,只是悄无声息,再无以后。

可为什么……我竟然一滴眼泪都没有呢?

顾新月感受着自己的心里某个地方突然变得空落落的,感受着这个世界在失去了一条生命之后,是否有什么变得不一样的地方了。

她能感受到很多很多。

可偏偏,就是感受到不到一丝一毫的痛苦。

安夏和顾慕之来的时候,她知道。

她没有起身,也没有过多的招呼,低着头,自顾自地继续她认为自己应该继续做的事,仅此而已。

安夏看到她这个样子,心疼极了。

但顾新月自己,却什么也感受不到。

她没有去想,郑建功突然离世,对于狄怀英他们三个人的关系来说是否意味着一个转折。

她也没有去想,郑建功在咽气前的最后一刻,眼前闪过的,究竟是自己为他穿上婚纱的模样,还是自己会在他的灵前诉说些什么。

什么也没有。

就好像他从来没有来过!

顾新月平静得令自己都感到有些可怕。

为什么这么平淡?

他对我来说,真的就这么不重要吗?

越是这么想着,顾新月对自己的感受便越发模糊,她只知道,郑建功是个可怜人,他走后,这个世界恐怕没有很多人会想起他,而即便是自己,很可能也不会带着爱意去怀念他。

曾经的感激和愧疚,很快就会随着一把火远离这个世界,不留下一丝痕迹。

对一个人如此深刻的爱,到最后,只是这样一个结果?

做人着实没有意义。

人这一辈子,如果孤零零地来,也就罢了,还要孤零零地走,即便生前再怎么热闹,活的再怎么精彩,那又有什么意思呢?

这些有关与无关郑建功的问题远比郑建功本身在顾新月脑海中占据的时间更多。

她的眼中闪耀着不停燃起又熄灭的火焰,可她的心里,却只有疑问。

安夏和顾慕之对视一眼,顾慕之面色凝重,安夏不知道他是不是和自己一样,在心疼这大姐。

“大姐,这几天……你一直都在吗?”

顾新月点点头,手上烧纸的动作,停了下来。

她抬起头,看着郑建功。

“嗯……我一直都在……这几天,所有人都是来了又走,没人给他留下过一句话。”

安夏的心被这句话说得像是揪紧了一样,她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刺痛了自己。

是顾新月话里头透露出的那股莫名的哀凉,还是郑建功这么善良的一个人,死后居然只沦落到了这样一个地步?

人世间,真的如此冷漠吗?

安夏语塞了。

她看着顾新月说完话,低下头去继续往那火盆里头续纸钱。

顾慕之却终于开了口。

“你是觉得亏欠他,才在这里陪他的吗?”

“慕之!”

安夏被顾慕之的话吓了一跳。

她觉得这种时候问这种问题,似乎只会带来更深的伤害。

却不料,顾新月仍旧像刚才一样,停下动作,又抬起头来。

“是吧?”

说着,她又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