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两秒的功夫就接通了,顾阳的脸从屏幕里跳出来:“哥!你说等一下,怎么这么久?”
宗城又想起林迁西,活动一下揍过人的右手:“有点事情耽误了。”
“算了,看到你就行了。”顾阳问:“你吃饭了吗?”
宗城一手掀开桌上书包看了眼,当时走得飞快,外卖直接塞里面就套上了车,现在早被压成了一坨不可名状的玩意儿。
“吃了。”他盖上书包,敷衍过去,拿个杯子给自己倒了杯凉水,灌一口,端着往里走,一边问:“你在那边怎么样?”
“我挺好的。”顾阳举着手机给他看四周:“你看,这是彩姐给我准备的房间,好看吧?”
视频里的房间不大,但很温馨,墙壁刷成了淡淡的灰蓝色,开着灯,照出暖黄的光,有种新奇的对比效果。
墙角摆着新买的一张木床,上面是新铺的方格床单,连旁边一张书桌也是新的。
宗城“嗯”一声:“挺好的。”
顾阳的脸旁忽然挤过来另一张脸,一张化着浓妆年轻女人的脸,笑得眼睛弯似月牙:“怎么着,顾阳在我这儿你还不放心啊?”
“放心。”宗城说:“麻烦你了,荠菜。”
“去你的,我叫季彩,不叫荠菜!也不叫姐,没大没小!”
宗城充耳不闻,翻过手机,把靠窗的椅子上几本书丢开,坐下来,又仰脖灌了口凉水,觉得之前动手带来的那点儿不爽差不多清空了,才把手机又翻回来,对着屏幕说:“下次争取记住。”
季彩敲敲屏幕,那感觉就仿佛是敲了敲他的门:“哎城儿,这周末去看你吧。”
“不用了,”他懒洋洋地说:“这小地方没什么好玩儿的。”
“我又不是去玩儿,就去看看你。”季彩不由分说:“就这么定了啊,不要推三阻四,再见!”
说完人一下闪出画面不见了。
顾阳的脸重新占据屏幕:“彩姐一直念叨呢,说你来的时候只带我没带她,她有意见,要不周末我跟她一起来吧?”
“别来,”宗城看着他:“你才回去几天?安分点儿,我说过,能别来就别来。”
顾阳只好说:“好吧。”
宗城看着他垂下去的双眼,又有点不忍心,手指在屏幕上点两下,提醒:“不是还有话要说吗?快说。”
顾阳抬了头,声音轻了许多:“爸那边……有找过你吗?”
宗城忽然想起那天和林迁西一起吃凉面时遇到的那个光头小青年,脸上没有一丝波动,很平静地说:“没有。”
顾阳居然像是松了口气:“那就好。”
两个人都有几秒的沉默,宗城看一眼时间:“挂吧。”
“这才几分钟啊,”顾阳抱怨:“我还一堆话没说呢。”
“我得做题,下次再说。”宗城催他:“你先挂。”
“唉,学霸的世界只有题,没有弟弟,你还不如西哥热情。”
宗城听到那称呼就抿了下嘴角。
顾阳手指戳到屏幕上:“那我挂啦?真挂啦?”
“嗯。”
“嘟”一声,屏幕黑了。
宗城收起手机,扭头看窗外渐渐黑下的天,这小城市什么都是灰旧的,住的这栋楼,外面的街,甚至连天都是。
他伸着只手在椅子下面摸,摸到本题册,看了眼,扔开了,重新摸,摸到烟盒,拿起来倒出根烟塞嘴里叼着,起身去桌边,把那份压成一坨不可名状的玩意儿拎了,又开门出去。
下了楼,把东西扔进了垃圾桶,宗城一直走离了那几栋老楼,又沿着路走出去很远,才想起找打火机来点烟。
他站在空荡荡的十字路口,歪着头,一手拢在嘴边拨打火机,眼神随意往前一扫,忽然停顿,头抬正了。
离了大概几十米远,停着那辆旧摩托。
宗城拿了嘴里的烟,他不是明明白白听见林迁西走了?
林迁西就在路边一家昏暗的屋子里。
这屋子一共两间,横连着,一间卖居家杂货,一间摆着上个世纪才有的老旧游戏街机,还有台球桌、麻将桌,各种桌,反正都是玩儿的东西,也不知怎么就组合地那么奇怪。
他就坐在麻将桌旁边,翘着二郎腿,桌上摊着那本从小年轻那儿强行买来的《精练全集》。
卖给他是对的,小年轻压根没做过这个,里面全新,单在封面上涂了鸦,画了个大胸女,还画得歪嘴斜眼。
林迁西早把封面撕了扔了,太他妈丑了,丑得他都觉得亏了,这怕是要打一折,钱给多了。
卖杂货的那间屋走来个穿人字拖、黑背心,三十来岁的男人:“你居然跑我这儿写作业?秦一冬呢?你俩不是总把我这儿当你们的‘老地方’吗,他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是这儿的老板杨锐,这么多年也挺熟了。
林迁西眼睛从试卷上移开,故意说:“问题太多,拒绝回答。”
秦一冬的问题就这么回避过去了。
这“老地方”秦一冬上次约他来他没来,现在绝交了,他料定以秦一冬的脾气以后都不会来了,所以才想起过来,正好离得也不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