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穿着厚夹袄,其实这两天下来是第一回 看清楚他的脸,差不多还是个陌生人,居然叫自己别让他失望。
这种话就连林女士都没对他说过,林迁西咧了下嘴角,笑不出来,就好像自己在亲妈心里的分量还比不上一个只见过两次的老人,随口应一声:“好嘞。”
出了球厅,到了大马路上,林迁西拿出手机,想着要不然给林女士发个新年祝福吧。
可是以前从没发过,突然发的话就显得很矫情。
唉,他妈的,算了。
林迁西还是把手机收了起来,想起宗城说过要来接他,朝马路四周看了一圈,冷不丁扫到一群人,眼神变了。
那群人早就看着他,就在前面马路边上站着,个个染着头,大冬天都不好好穿衣服,流里流气的,领头的是吊梢眼、瘦猴一样的三炮。
“过年好啊,西哥。”三炮叫他,笑眯眯的:“现在真是难见你一面啊,要不是有兄弟看见你来了这儿,我他妈都没地儿去找你呢。”
林迁西动一下脚,看了看周围,又看他们:“都清过账了,还有什么好见的,有必要在这儿等我?”
“咱俩的账还没清吧。”三炮皮笑肉不笑:“当时那个死人脸的小子砸我一球杆,后来不是没清成吗,我琢磨着这仇不能带到明年吧,既然你今天在这儿,要不然跟老子清一下?”
林迁西一看他们这阵仗就是来堵人的,这账能清才有鬼了。
三炮心眼小,可不是傻逼,要么还手跟他们一群人打群架,那说不混了就是打脸,前头跟别人清完的账也白清了;要不还手就得挨揍,这一顿绝对轻不了。
他动了一下脚,眼神往两边晃一下,忽然一个转身就跑了出去,飞快地像一阵风。
“操你妈的!”三炮骂了一句,后面脚步声一连串追了上来。
林迁西跑起来是真快,一口气跑过这条街,直接往狭窄的小巷子里钻。
地上遍地都是人家放过的鞭炮屑子,跑过去就掀起一阵乱舞。他从一条巷子里钻出来,到了另一条街上,听到后面还有人跑着在追,只能继续往前跑。
妈的,没完了。
忽然有道人影从斜前方朝他跑了过来。
林迁西看见的时候都跑过去了,又急忙停住,回头就问:“你在这儿干嘛!”
“你在干嘛!”是秦一冬,路边就停着他的自行车,车龙头上还挂着只装了瓶醋的方便袋,睁大眼看着他:“你是不是又被人堵了?”
林迁西转身就要走:“少他妈废话,快走吧你!”
秦一冬追上来扯了下他羽绒服,指自己的自行车:“我车借你。”
林迁西愣一下:“谁他妈要你的车!快走!”
“妈的你不怕人马上就到啊!”秦一冬着急喊:“我会走的,你快走!”
林迁西真就已经看见三炮人了,顾不上了,第一反应就是不能让秦一冬扯进来,一把拽住他衣领就跑。
秦一冬被他拽着往前跑,跌跌撞撞的,跟着他一头钻进一间公厕里。
林迁西动作飞快,公厕又小又脏,就俩隔间,正好没人,他想都没想就推秦一冬进了一间:“在里面别出来,等老子跑了没动静了你再出去,绕路走,滚回家!”
秦一冬皱着眉,觉得他就跟吃了火药一样:“你他妈快跑吧!要你啰嗦!”
“我他妈不想带着你一起跑!”林迁西说:“反正你别又瞎几把扯进来!”
根本不给秦一冬说话机会,林迁西直接把隔间门一关,用力一带,跑去窗户那儿,“哗”一声,拉开半扇生锈的窗户。
刚爬上去,外面一阵脚步声已经冲进来了。
林迁西回头,迎头对上三炮的吊梢眼。
“往哪儿跑啊,西哥?”追了这么久,三炮说话都上气不接下气了,手里提着根钢管,阴着脸看他。
后面跟的人就剩了两个,也都带着家伙,其他人可能是跑丢了,没想到他追这么快。
林迁西心里骂了一句,死死盯着三炮,余光瞄隔间,就怕秦一冬冒出来:“大过年的,犯不着吧?”
秦一冬藏得很好,没一点儿动静,毕竟以前跟他浪过的,有数。
“犯得着,老子那点儿气不出,这个年都没法儿过好。”三炮阴笑,拎着钢管在公厕里头来回看:“刚才那个跟你一起跑的人呢?是平时跟着你的那三个跟屁虫里头的,还是那个没表情的死人脸?”
林迁西已经绷起神经。
三炮拿钢管在周围敲敲打打,敲在水池子上“铛铛”响,一下站在了那扇隔间门前,指着门:“在这里头躲着呢是吧?”
里头没声音。
三炮钢管举起来就往门上砸了一下:“自己出来!不然老子下一钢管就他妈砸你脑袋上!”
“哐”的一声,隔间门被砸出道缝,林迁西耳膜都震了一下,看着那根钢管,忽然神经给刺了一下,他要干嘛?要砸秦一冬脑袋上?
林迁西抓着窗户的手指一下冷了,好像那个最坏的结果又到眼前了,秦一冬又要因为他出事儿了……
三炮抓着钢管,骂骂咧咧的,已经没耐心了,一脚踹到门上,刚把门踹开,都没看见人,钢管就往里头砸。
旁边的人忽然被踹了一脚,一头撞到他身上,他手里的钢管一歪,没砸进去,转手就砸向踹过来的那条腿上,“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三炮被撞地也不轻,想扶旁边的隔间门,结果门没带上,直接跌进了旁边的隔间里,里头又脏又臭,他张嘴就骂:“操你妈,林迁西!”
林迁西歪靠在隔间门边,半弯腰,一只手抓着自己的脚踝,咬着牙:“老子挨到你这一下了,账总算清了吧?”
听到外面乱了,秦一冬才趁机跑了出来,白着脸,伸手来拉他。
林迁西骂了句:“操!”一把拽住他,忍痛冲出公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