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2 / 2)

这是她头回来赵青函的家。

屋主人完全放弃了中式装潢,一本正经的描摹起他心目中的英格兰来。银餐具就不用说了,连方糖的罐子都金光闪闪。

餐桌对面是副顶天立地的乳白雕花法式玻璃柜,摆着从坎郡背回来的彩绘瓷盘。盘子上浓墨重彩的玫瑰肆意绽放,乍红乍绿,混着赵青函留下的古龙水味,使人头发昏。

只是如此一出的照搬全抄,多少会有些水土不服,很容易露出马脚——比如柜子最下面还留着涮羊肉用的黄铜火锅。

丁绍芸坐在这间餐厅的皮椅子上,觉得自己好像喝了变形药水,被抽的无限小,隔着轰隆隆的吵闹,观看眼前这副不伦不类的西洋景。

好在赵青函终于回来了。

他走的极快,看上去脸色有些发青。

“怎么了?”丁绍芸起身,关切的问。

赵公子抻了抻勒得过紧的领结,眼神兜兜转转,最后停在她身上,却没有应声。

那样子竟是有事避着她。

丁绍芸心里咯噔一下——莫不是出了什么岔子,叫赵青函临时改了主意?

她细想了一番,决定暂时给彼此留点脸面,说不定还有回转的余地,于是温声道:“我突然想起有东西落在家,得先回去——”

借口还没说完,整个人却突然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赵青函死死抱住了她,低声说:“别走。”

他胳膊卡在她的细腰上,力道大的恨不得勒进皮肉里去。方才走得急,带出一股古龙水都压不住的淡淡汗味,鼻息里发出燥热的咻咻声。

有如窗外无休无止的暑气,饱胀着活力与土腥味。

“你弄疼我了。”丁绍芸忍耐良久,实在是被这愣头青的热情弄得有些上不来气,最后轻声说。

赵青函弹跳似的松开了她,脸红得像庙里的关公像。

丁绍芸按了按肋下,忍不住悄声“嘶”道:“我竟不知犯了什么错,让赵公子如此罚我。”

“对不住!”赵公子赶忙道歉。

他顿了顿,恢复了快活的模样,眼神前所未有的坚定:“刚刚是送货的把东西拿错了,我一时有点烦恼……好在都已经解决了,不用担心。”

丁绍芸是明显不信的——可人家这么红口白牙的说了,她便低头笑笑不语。

颔首间,有缕俏皮的卷发从耳后滑落到女人的面庞上,衬得一张粉面格外鲜艳。

赵青函眼睛像被穿了线似的,定定的看着她,被这突如其来的娇媚勾得猫爪挠心。

“别叫我赵公子了。”他清了清嗓子。

丁绍芸明知故问:“那叫你什么?”

“你明知道我的名字的。”

丁绍芸俏皮的一笑:“可我偏不。”

就在楼上一男一女打眼皮子官司的功夫,楼下渐渐开始有了密集的讲话声。

想来赵家最近得势,应邀的诸位谁也不敢怠慢,于是个顶个来得早,挤成了一团。

“少爷,客人们提前来了。”佣人不知道餐厅里是什么情况,不敢进来,单是隔着门小心翼翼地提醒了一句。

“知道了。”刚刚才冒头的一两分暧昧被骤然打断,赵青函显得有些不耐。

“和我一起下去吧。”他转向丁绍芸时,压住了火气。

“我要补妆。”丁绍芸拎起了手包,冲他示意,“稍后就来。”

赵公子碰了一鼻子灰,悻悻独自下楼去。

才走了五六节台阶,身后却突然传来女人的一声呼喊。

“青函。”

赵公子顿住步,急忙回头:“你方才叫我什么?”

丁绍芸站在楼梯口,抿嘴一笑:“青函,你快去吧。”

赵公子这才明白过来,害羞的好像腿上长了风火轮,呲溜就跑没影了。

丁绍芸眼见着男人的身影消失不见,才收了脸上的笑,回到餐厅,自在的喊佣人帮她端一杯黑咖啡来。

赵青函这男人太单纯、太好拿捏,以至于她生出了些愧疚。不过这点子愧疚很快就随着旋转的咖啡沫子被一起冲下肚去。

她细细喝完,补了口红,告诫自己要沉下气。

不多时,楼下就传来了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

那女人笑的音调颇高,肆意挥洒自己的快乐,几乎要挑破天花板。

丁绍芸再次拿起镜子,确认妆容万无一失,方才施施然的下了楼。

——主角总归要晚些登场,才有面子。

此时宴会厅已经是人满为患,寒暄声问好声连成一片,热闹非凡。有人燃起了香烟,把整间临时拼凑出的跳舞场弄得烟雾缭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