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绍芸依靠在副驾驶上,下意识的抓着颈子,一张俏脸因为透不过气憋得青白。
快了,就快了。
宽慰的话男人说不出,只是皱着眉,油门轰的山响。
圣马丁医院的白色小楼现于眼前,丁绍芸被早就得了信的医护抬到担架上,进了诊室。
剩下的便只有漫长的等待。
宋广闻从不知道时间有这么难熬。被捏碎了、揉烂了,一点一点浓酸似的侵蚀人心。
“二爷,您坐下歇歇罢。”
旁人的劝说他全然听不进去,只能焦灼的踱着步。
不知过了多久,大夫终于出来:“丁小姐缓过来了。”
男人急匆匆冲了进去,病房里到处是刺目的白。丁绍芸倚在枕头上,肉眼可见的水肿消下去了些。
“还难受么?”宋广闻问,语调尽可能放得和缓。
女人摇摇头,又点点头。行动之间,耳鬓后挽着的碎发垂了下来。
这么些天来,两个人头回在都清醒的状况下交谈。又经历了先前你死我活那一回,气氛略有些尴尬。
停了半晌,宋广闻抬手想帮丁绍芸捋捋头发。才伸手,手腕子突然一热,却是丁绍芸攥住了他。
宋广闻以为女人会斥责他的凶恶,抑或是说些扎心窝子的话。
然而丁绍芸开口道:“我想吃颐和居的……枣泥……点心。”
她声音嘶哑,一字一句说的费力。眼睛直勾勾望着男人,带着恳切的请求。
“好。”男人顿了顿,方才应声。
“我要你……亲手买的。”
长这么大,头回有人使唤宋二爷。男人却笑了,那一点泪痣漂亮得不像话。
他把她的手挪了下来,掖进被子里:“我很快回来。”
*
才出炉的枣泥点心是滚烫的,裹在油纸里,沁出香津津的油。
宋广闻手里拎着纸包走的极快,生怕酥皮放久了会软化,黏成一团有失风味。
丁绍芸方才休息的病房就在眼前。守门的手下见着二爷回来,压低了声音:“这都半天了,丁小姐一点动静也没有,怕是还休息着呢。”
房内确实安静至极。她可真能睡,身子好一点了还净想着吃,跟小猪一样。
宋广闻略有些纵容的笑笑。
他担心糕点凉的厉害,迟疑片刻,到底还是推开了病房的门。
眼前的景象却让男人噙着的笑容凝固在了嘴角边。
方才丁绍芸躺着的床上,如今空空如也。
凌乱的被褥和随意抛弃的病服似乎宣告着逃离者走时的匆忙。床边的窗户大敞,现下门一开,穿堂风便涌了进来。
一封原本在床头柜上摆着的信,被忽悠悠刮到了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 宋二爷是有一定历史局限性的。大概还有两章结束,没写够,在专栏里放了个类似风格的长文《困兽》,明年开。
☆、琉璃锁(12)
“给,我,追。”三个字从宋广闻的牙缝里挤出来,带着凶狠的气音。
这厢看门的手下也瞧见丁绍芸人没了,顿时慌了神,一叠声喊:“快快快!”
在一片兵荒马乱的脚步声中,宋二爷捏着方才从地上拾起的信,坐上了汽车。
车子登时弹了出去,男人把信封撕了开来。
纸很薄,还带着丁绍芸常用的香水味。字迹是熟悉的,用的是女人最喜欢的墨水笔。许是时间赶,有几处涂抹的痕迹。
信上写道:
“广闻,
展信佳。
犹豫许久,我还是决定抽出些功夫,写下这么一封短书,算是给彼此一个交代。
从来都唤你二爷,今儿个难得掏一次心窝子,就叫你广闻罢。若有冒犯,你大人大量,莫要记恨绍云就是了。
若不是你昨夜说’咱们竟从没有好好说上过一次话’,我甚至都没有发觉,确实到了该讲讲心里话的时候。
——是的,我昨夜是醒着的。
可我是个懦夫,不敢面对你。
你能对我剖开心扉,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毕竟你我之间的缘分,开始的太过迅猛,也太过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