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宫中不算奢华宽敞的大殿之中,虞世基的话一落,就得到了众多大臣的拥护。现在谁也不愿意跟着再来一次四征高丽了,再征下去,大家老命都要没了。
杨广有心想要不理这些大臣,可是想想如今辽东救急如救火,确实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呵以等他带着大军从这里赶去。为了他的绝世武功,为了踏平高句丽的目标,杨广只好强忍着道,“那依诸位爱卿之见,朕当调派哪位大将领兵前往?”
裴蕴起身道,“时间紧急,臣推荐左武卫大将军裴仁基将军领兵增援辽东。裴仁基将军如今就在河间郡,离辽东不远。且裴仁基大将军帐下有五万兵马,其中更有一万精骑。更兼其长子裴行俨有万夫不当之勇,号称万人敌,其次长裴行俭足智多谋。上阵父子兵,打虎还须亲兄弟。由裴氏父子三人领军北上正当合适,可令裴行俨先率一万骑兵北上,裴仁基大将军领两万步兵紧随其后,如此辽东之危可解。”
裴仁基身为左武卫大将军,可是本身却也是裴阀在军中的领军人物。眼下皇帝已经开始对陈破军产生猜忌,那么现在调派裴阀人马北上辽东,等先解了辽东之围。那么接下来,皇帝肯定会分封架空陈破军,如此一来,辽东就将落入他裴阀的掌控之中。
裴蕴打的什么主意,站在殿中的宇文述一眼就看出来了。今天他也已经看出皇帝对陈破军产生了猜忌之心,所以这半天来,他一句话也没有说。对于宇文述这个老狐狸来说,陈克复过去就是他宇文阀用来对付裴阀的一枚棋子。如今枚棋子如此快速的崛起,已经有了失控的趋势,这不是他所愿意看到的。适当的时候打压下陈破军,让他无法脱离他宇文阀的掌控,这才是他最希望看到的局面。
但是现在裴蕴要横插一脚,想把裴阀的势力插进刚刚夺下来的辽东。这却是宇文述所不愿意看到的,敌人要做的,那必然是他所要阻止的,这就是他的斗争法则。
“陛下,当今我大隋最强的兵马,分别是陛下身边的骁果军、陈破军的破军营、张须陀的八风营、王世充的淮南军、涿郡罗艺的铁甲骑兵。此五支兵马才是真正的天下最强兵,御史大夫那是言官,执掌御史台。平时风言奏事,弹劾官吏那是他的职责。但是说到兵马军事,这可就非他强项了。至于御史大夫所说的裴仁基父子,虽然也是军中上将,可是和陈破军等五支兵马来,那就要差远了。”
“你”裴蕴有心要反驳,可是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宇文述所说的五支兵马,确实是天下强兵。司马德堪所统率的一万骁果军,那是从整个数十万府兵中精挑细选出来的,每一个都是武艺过人,骁果健壮之辈。他们如今就在高阳,是皇帝陛下身边的亲卫。
而陈破军的破军营应当是五支兵马里面成立最短一支,而且现在已经被整编扩军融入辽东行营的十万兵马之中了。但是这支兵马虽然时间不长,但是自组建起,经历数场大战,却无不一败绩,而且取得的战绩更是无比的骄人,因此,宇文述将他列为天下最强兵之一,没有人敢说个不是。
张须陀原是齐郡郡丞,山东之地最近几年来一直就是叛乱盗贼多发之地。张须陀几年来一直在不停的和叛军盗匪做战,可以说他的部下完全就是一支百战之兵。如今张须陀官从河南讨捕大使,手下掌握着三万兵马,而其中有一万最强的兵马,就是八风营。八风营不但是一个营头的名称,而且还是张须陀自创的八营阵的使用者。张须陀就是靠着八风阵和八风营,在山东河南百战百胜,无人能敌。
至于王世充,则是此时五人里面最没有名声的一个。一个胡汉混血,且最初还是一个西域商人的养子。也不知道怎么的就给他混了一个江都的郡丞。但是为了十分聪明,给皇帝办了几件事情,都十分的不错。最后受命招募淮南民壮为兵,征讨南方的盗匪。他由此组建了淮南军,在江淮连战连捷,打的那些叛军盗匪到处落荒而逃,望风而降。
到于涿郡的罗艺,本身官职不高,只是右武卫大将军李景节度下四虎贲郎将中的一位。罗艺本人任气纵暴,和上司李景不和,还曾经诬蔑李景谋反,不过却都没成功,反而多次受到李景的凌辱。不过但凡那种刺头有姓格的人,也一般都是那种有本事的人。罗艺也是这么个人,脾气特差,但带兵号令严整,所部十分有战斗力。他的防线就在突厥人的家门口,所以他的兵马正是骑兵,而且还是一支铁甲骑兵。
铁甲骑兵,也就是和陈克复当初在新城大破乙支的那支骑兵一样。罗艺的铁甲骑兵,正是大隋最正宗的甲骑具装。涿郡在隋初又叫幽州,那地方乃是平原,平原之正是使用甲骑具装的最佳战场。多年来,在与突厥的数次交锋之中,他的这支铁甲骑兵将突厥人打的没有半点脾气。在突厥人那边,他的这支兵马称之为幽州铁骑!不过他的兵马不多,只有五千骑兵,其实铁甲骑兵三千,骑轻兵两千。
一听到宇文述提到这几支最强兵,杨广不由的高兴起来。捋着胡须笑道,“朕富有四海,拥最强甲兵。那些跳梁小丑之辈,朕何须放在眼中。宇文爱卿,依你之见,却是要调派哪支甲兵增援辽东?”
“陛下,五支早强兵马,破军营已经在辽东。骁果军为陛下禁卫,片刻不能离开。淮南军远在江淮,却是水解不了近渴。剩下的就只有幽州铁骑和八风营了。幽州铁骑就在涿郡,离辽东最近,不过罗艺所部兵马不过五千,人数太少,而且他们一向在北方防范突厥人。如果调他们增援辽东,却又耽误了对突厥的防守。”
“所以臣觉得唯一适合的只有八风营,眼下据我所知,张须陀将军正率军在涿郡和河北盗匪做战。依照张大将军的威名,相信用不了几天,必然击破那处之盗匪。陛下只需给张大人发一道圣旨,让他接旨后不必南转,直接东进辽东增援辽东城,如此,正好解辽东之围。”
大殿之上,杨广坐在那里沉默了一会,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不过最后,杨广还是面带着微笑道,“拟旨!”
“传朕旨意,加封陈破军为光禄大夫,统领辽东行军元帅府兵马,其所奏请的辽东行营所有大小军官将领全都批复通过。另,李奔雷、李节、毛喜三人著升为从二品右光禄大夫,并加封勋官从二品上大将军,李奔雷晋爵扶余侯、李节晋侯盖牟侯、毛喜晋新城侯。辽东行营七军行军总管俱提升为正三品金紫光禄大夫,正三品勋官大将军,另由尚书省拟赐侯爵位。七军行军副总管、行军司马、行军长史著升为从三品银青光禄大夫,上开府仪同三司。”
杨广念一句,下面就有专人赶紧记一句,这是正式的圣旨,不是皇帝的手敕。按正常的程序,必须是皇帝提议,中书省拟诏,门下省审核盖章,通事舍人负责宣诏,如此才具有法律意义。
这份圣旨很长,考虑到眼下辽东的局势,杨广没有马上按先前裴世矩之议,分封辽东诸将,再升调回中原。而是给辽东行营各营军官升了散官和勋官。散官和勋官代表品级,但本身没有实职。杨广升他们的散官,等于是明确的先将辽东诸将的官级品轶给提上去。
眼下辽东行营的诸将所任的都是行营军职,这是一个临时职务。而提升了散官和勋官,就是明确了他们的品级,以后辽东行营解散,那么就将按照他们的散官品级,等候新的实职任命。这个时候一般都是降级任命,偶尔也有升级任命的。
辽东行营诸将,陈克复是从一品最高级散官,李奔雷、李节、毛喜三个副职则升了从二品的右光禄大夫。除去陈克复这个兼职行军总管,剩下的六个行军总管为正三品,二十一个副职为从三品。而且三个元帅府副职和六个行军总管全封为侯爵,一次晋封几个侯爵。
营总管提升为正四品的散官正议大夫,副营职为从四品的通议大夫。团校尉为正六品建节尉,副尉为从六品奋武尉。队正为正八品的怀仁尉,队副为从八品的守义尉。就连各伙伙长,都被破格加了一个从九品的立信尉散官。
整个辽东行营的所有军官的散官都给的很高,基本上都是高出了自身实职的两三个品级。但是真说起来,除了品级看上去高点,领粮饷的时候,能多领一点外,其实也并没有什么用。这些都是虚职,散官只有连同实职一起,那才是真正的代表着权利。光有散官,没实职,那还一样的什么也不是。
奖赏完了辽东行营的一众人马,杨广又调涿郡做战的河南讨捕大使张须陀东进辽东。不过在给张须陀的圣旨上,杨广只是给他加了一个辽东道讨捕大使的官名,却并没有说明,到了辽东后,张须陀和陈破军两人谁主谁次。甚至连张须陀的这支兵马,到了辽东后是和受节于辽东行营,还是自成一军也没有点明。反正就是这么糊里糊涂的,具体的归属只能等到了辽东之后了。
等封赏调动完了之后,杨广一抬头,正好看到了纳言苏威如老僧入定一样的跪坐在那里。杨广立时想起,之前这个满头白发的老头子,仗着自己对他的放任,居然倚老卖老的指责起了自己。
“另,加纳言苏威为辽东道抚慰大使,随张须陀兵马东进,抚慰辽东。”
抚尉大使,也是一个临时的官位。但是却有很大的权利,每个任抚慰大使的大臣,一般抚尉大使的前面还会加上一个地名。小的只是几郡,大的可以是十郡,数十郡。
担任一地抚慰大使,就等于是皇帝的钦差,负责对整个地方郡县的文武官员进行考核任免、安抚一地百姓。这可是一等一的实权大臣,比郡太守级别高多了。
不过这个官位放到苏威身上的时候,苏威老头却已经差点吓出了一身汗。他本就已经是纳言,为三省之一的主官,是宰相。已经是整个大隋朝级别最高的几位官员之一。
而眼下皇帝居然要调他出中枢而去地方,更加让他无奈的是皇帝居然要让他去辽东。这事情已经明摆着了,皇帝是因今曰他上言之事,而想把他扔下去,眼不见心不烦了。
辽东道是什么地方?说白了就是一个新占领区,而且这个新占领区现在还充满了凶险,随时有可能被敌人夺回去。这个时候让他去任抚慰大使,他要安抚谁去?整个辽东除了辽东行营的兵马就剩下民夫了。而且他考核任免谁去?辽东朝廷的官员只有辽东行营的将校和即将赶赴辽东的张须陀的兵马。
这些人全都是军队,根本不是地方官员和地方驻军,他没有半点权利可以去考核任免的。说白了,去了辽东,谁都可以不理他。
纳言苏威也不敢多说什么,满脸无奈的跪下接旨
张须陀姓刚烈,有勇略,这就是时人对他的评价。大业九年,这位剿匪能臣此时四十八岁,这个年纪对于一位戎马半生的将领来说,正是一个黄金段的年龄。
他先是跟着大将军史万岁,击败了昆州羌族叛乱,因功授仪同。后又跟着楚国公杨素平定了汉王杨谅的叛乱,因功加开府。最后在大业六年,转让了齐郡郡丞。
就在他到任的第二年,大隋第一个起来造反的农民出现了。他就是自称知世郎的山东人王薄。王簿一带着造反,就拉扯起了上万人的队伍。不过他可惜,他碰到了张须陀。在隋末,有三个将领十分有名,他们就是以剿匪而出名的隋末三大起义军刽子手,张须陀、杨义臣、杨善会。
大业六年到大业九年,短短的三年,张须陀先后击败了王簿、孙宣雅、石秪阇、郝孝德、裴长才、石子河、郭方预、秦君弘等各路起义军。每一次起义军都是数万人,多的甚至有七八万人,可每一次都被张须陀给打的灰飞烟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