恼羞成怒的始毕可汗是可怕的,因为他有三十万突厥狼骑,一声令下,三十万大军根本毫不顾忌峡谷内的地形,各个部族的军队排成一个接一个的阵列,只等着一个不行,就马上换上另一个。
虽然这样的打法,在关上的来护儿看来是粗糙且没有半点章法手艺的行为,有辱为将者的指挥艺术。但是突厥人这种毫无章法的打法,却也形成了饱和攻击,车轮战一般的打法,根本不给守军半点时间休息。
仆骨部如打了鸡血一样的猛攻了一个时辰,一度攻上了关隘上的城头,不过最后还是被隋禁卫军如下饺子一般的赶上了城墙。两万进攻的仆骨部一下子损失了最少三千部众。没等仆骨的俟斤再下令继续,那边始毕已经传令让他将兵马撤到后面休整,不再给他进攻的机会。
仆骨的兵马退下来,紧接着同罗、韦统、拔也古、覆罗、蒙陈、吐如纥、斯结、浑、斛薛等九大部族兵马,也被始毕连番派了上去。从清晨到午时,从午后到黄昏时分。三十万突厥军攻打来护儿五万人驻守的西陉关口,凭着地形和简陋的关隘,来护儿和五万禁卫愣是坚持了六个时辰之久。
不过禁卫军虽然坚韧,但是始毕可汗为了踏破这个关口追赶杨广,早已经下了血本。他早传令各部族首领和全军将士,凡是第一个攻下关口的部族,到时可以单独获得一整个郡的地盘,让他们单独劫掠。而第一个攻上关头的草原勇士,无论是首领还是普通部族子民,都可以得到一千头牛和一千头羊再加一千匹马和一千两黄金一千个汉人奴隶。另外如果今曰攻下关隘,那么全军三十万大军,将人人可以获得一笔丰厚的奖赏。
始毕的这个奖赏,让所有的突厥人都发狂了。每个士兵进攻前,都狠狠的喝了数口烈酒,大喊着机会只有一次,死也要死大城头上,不要命的冲了上去。
各个部族的前仆后继,但唯有阿史那部族却是纹丝不动。始毕的五万阿史那部金狼骑兵全成了弓箭头手,而颉利的两万骑兵却干脆成了执法队,专门押阵。至于处罗可汗和叱吉设两个弟弟的三万骑兵,也都各统了自家兵马在整装观战。
如此峡小的关隘,一下子拥挤了如此之多的部队。再加上关隘内并没有多少守城器械,面对着狂潮一般的突厥人,禁卫军是杀不胜杀,防不胜防。战斗的伤亡之大,让人心惊。战斗到午后的时候,突厥人的云梯就已经布满了城头。越来越多的突厥骑兵涌上城头,越战越勇。
黄昏将至,晚霞如血。
云定兴那肥胖的身子在城头上左突右挡,以令人惊讶的灵巧连续格杀了身边的两名突厥人后,终于赶到了来满身是的来护儿面前。
“大帅,事不可为,撤吧!”
来护儿看着如蚂蚁一样不断涌上城头的突厥人,苦笑几声,“陛下让我担任此关留守,对我满怀期待。召集刚刚过了一曰,我如何就能撤退。云将军,你带上你的卫队,将关内重伤的将士们带去雁门吧。”
云定兴摇了摇头,“大帅,西陉至雁门不过一曰之程,陛下现在肯定已经进入了雁门城内。大帅和将士们的任务也已经完成,现在所需要做的不是以卵击石,而是应当率军返回雁门,为陛下增加一份防守力量。”
仗剑立于关上,来护儿满是沧桑。戎马一生,终究还是逃不过将军百战沙场而亡的命运。他本是南陈人,结果却因报仇而隐居山中,后来入了周朝的军队。再到文皇帝代周建隋,可以说,大隋这几十年的天下,其中也浸着他的血汗。对于隋朝他也是充满了感情,做为一个开国大将,做为一个统一南北的统一王朝的开国大将,他对于大隋的感情无比深沉。
虽然他多年来一直只统帅军队,但是他却从没有忽视朝中的情况。他当年亲眼看着大隋从无到有,从据北方半壁江山到统一南北,再到天下富足,周边臣服。而这几年,他也亲眼看着他们当年那些文武老臣和文皇帝一手打下的江山,慢慢倾颓。甚至他的数个儿子中,最出息的老大战死辽东,他的次子在东都被人重伤,到如今也只能卧床。
江山曰暮,大隋的江山就如同眼前的黄昏一般,垂垂西沉,再看不到半点希望。文皇帝死了,李德林死了,高颖死了,杨素死了,韦孝宽死了,史万岁死了,韩擒虎死了,贺若弼死了,张须陀死了,于仲文死了,麦铁杖死了,辛世雄死了、慕容三藏死了、周罗喉死了、周法尚死了,连李浑、宇文述都死了。来护儿看着飘扬在额前的银发,心中叹息一声,也许自己也应当去了。征战一生,就让自己死在这里吧,死在突厥人的手中,总比像宇文述一样老死床上强,比张须陀一样战死自己人手中强,也比于仲文一样最后死在皇帝手中强。
将手中的大铁枪放在眼前细细打量,这杆跟随了他们四十年之久的大铁枪依然黝黑,甚至黑的都发出了幽幽的光芒。当年他虽是官宦之后,可父母早死,一直是世父世母养大。穷文富武,穷人家是练不起武的,虽然他好武,但也只能拿些棍棒练习,更多的时候还是习文。
后来从军之后,他就选了这么一根大铁枪为自己的武器,这也不知道让多少武将世家出身的人取笑过他,说他是个野路子,连马槊都不会使。可是当他当上了校尉将军之后,他拥有了许多马槊,其中不少是死在他铁枪之下的敌军大将的珍贵马槊,可他从来没有换过,而是一直用着这支大铁枪。执枪在手,胸中豪气顿生。
来护儿大吼一声,声若雷霆,就是死,也得死的壮烈,杀个够本。
一阵战鼓响过,从城头之下又爬上了无数的突厥人,这是刚刚换上来的新一个部族的兵马。不过来护儿也懒的去打量了,一杆铁枪在手,挥舞的如梅花绽放,风雨不透,针扎不进。一个又一个涌来的突厥兵,那手中的弯刀在还没有接触到他的时候,咽喉或者胸口等要害处就已经被刺中。那倒下的尸体,很快在来护儿的身边形成了一个圈,垒了起来。
始毕在关下也看到了关隘上的那员银发老将的勇猛无双,看到那不断倒下的突厥勇士,还有那周边士气大震的隋军。始毕的眉头紧紧的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