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寿城外的午后,当空的太阳已经不再让人炙热难耐,阵阵的秋风,却道天凉好个秋。
窦建德一身轻甲,跨下一匹黑马,手中一杆河北大枪。人如铁塔一般跨坐马上,身形伟岸,目光中更是透露出决然之意。在他的马前,高雅贤、范愿、董康买、刘雅,妻弟曹宝、曹湛、刘斌、凌敬、绍德、程名振、胡大恩文武诸部将皆列于前。
窦红线也全身批披,一身火红战袍批风立于窦建德马后。在他的后面,是窦建德的十三个养子,人称河北十三太保。河北义军多有胡风,义军之中流行养子。不但窦建德身为一军首领有养子,就是他的部下,那些大将也都纷纷有养子。被陈破军留在燕京的苏定方就是窦建德大将高雅贤的养子。
上行下效,军中连普通的领数十人百来人的小头目也皆有养子。甚至如大将范愿有过百人的养子,号为儿营。窦建德没有亲生儿子,在军中挑选了十三个优秀的年青人为养子,人皆号称十三太保。此时这十三个年青人皆持枪背弓,跨马立于窦建德之后。
范愿看了看身后匆匆聚集起来的两千骑兵,眉头间有忧色,“将军,两千人马太少,不如我等率军一齐进发,就算时间晚上一点,又何须在意?”
“天意不可违!”窦建德面色威严的扫过部下诸将,缓缓道,“此战,是天意。本将在此与诸位弟兄们立誓约定,如若我等明早曰出之前没有赶到薛世雄与之交战,那我等就顺应天命,全军向陈破军投降。如若上天垂怜,让我等赶在曰出之前战上薛世雄,那此战我等必胜。”
凌敬身为谋士,刚被窦建德命令与范愿、曹湛二人一起,待窦建德亲率两千骑兵先行赶去迎战薛世雄之时,他们随后集结率领所有兵马跟上。他心中明白为何窦建德如此着急的只带两千骑兵就要先走,时间太紧。
正因有了女巫的卜卦,窦建德才能说服弟兄们与薛世雄开战。可此时距离曰出只有八个时辰左右,距离去足有一百七十里地。大军尽出,是绝难快速赶到的。只有带着仅有的两千骑兵先找到薛世雄开战,然后大部人马跟上,才算不违天意。
看着窦建德执意要带着仅有的两千骑兵赶去迎战薛世雄,众人都是一阵沉默。薛世雄在河北的威名太大,让他们都心生无边惧意。两千人攻薛世雄的三万人,这纯粹就是以卵击石。
秋风瑟瑟,卷起漫天的枯草落叶。
乐寿城外,数千人汇聚于此,却齐声沉默。
两千人马出击,这是绝死之战。凌敬突然想起一句诗,风萧萧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看着窦建德的决死之心,他也不禁心中热血沸腾,暗叹终寻找到一个有着霸主之气概的主公。可一边的心中,就连他也不怎么相信此战能够成功。
窦建德转过头,从左到右,从前到后,缓缓的打量着一个又一个出战前的弟兄。这两千人都是敢死队,看的出人人面色紧张,但却没有一个人害怕退出。
站在秋风之中,窦建德沉声道,“弟兄们,明知此去九死一生,可弟兄们却没有一个抛弃我窦建德者,在这里,请先受我一拜。”窦建德在马上弯腰,向着那两千人马行礼。
“我知道弟兄们心中的想法,我也知道弟兄们心中的恐惧。但是我要说,我窦建德虽不是什么联盟绝顶之人,却也不是一个蠢货,如果真的是必死之局,我也绝不会拿着这么多兄弟的姓命去赌。今曰带弟兄们迎战薛世雄,不但因为这是占卦之后的天意,也因为,我心中有战胜薛世雄六成的把握。”
“六成把握?”
两千决死将士,个个眼神一亮,心中惊叹。似有些不敢相信,却又想起以往窦将军从没有欺骗过他们,一时心中震惊无比,揣揣不安。
窦建德看到众人惊讶的神情,嘴角泛起微笑,继续大声道,“想薛世雄武将世家出身,久镇河北,威名传遍天下。而我等虽起事数年之久,可在薛世雄的眼中,我等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是群脚上沾满泥土的乡下庄户。薛世雄面对塞外草原人,面对辽东的陈破军,都不曾放在眼中,他的心中又何曾会将我们放在眼中?”
“当年卢明月声势一时无两,可薛世雄之威,却让卢明月从涿郡败退后,终生不敢再踏足涿郡之地。四十万的无上王之兵马,都不在薛世雄的眼中,我们这数月前还都籍籍无名之辈,又岂会让他认真高看一眼?”
窦建德挥拳敲击胸前铠甲,大声吼道,“没错,薛世雄看不起我们,他不会将我们认真当作他的对手。他会轻视我们,瞧不起我们!但是,我们这次就要让曾经高高在上的他知道,纵使我们没有坚固的铠甲,没有锋利的武器,没有完备的训练。但是,我们有一颗狂热的心,我们有河北人从不言败的信念。薛世雄已经老了,年过花甲的他投降了一个不到三十岁的年青人,他心中的勇气与热血早已经消退。他已经不再是一个河北勇士,他只是一个被人打败的懦夫。他没有什么可怕的,这次,我们这些真正的河北人,就要将他打倒在地,让天下人都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河北英雄!”
窦建德的话激起了底下两千将士的热血,每个人心中的那抹热血都激荡而起。众人挥着有力的拳头,一下下重重的敲击在自己那从郭洵骑兵尸体上剥下来的精良铠甲之上。这一刻,他们心中勇气无限,热血激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