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总是如此,一旦卷入,便像一匹脱了缰绳的野马。
李密阻击陈克复,他所预期的是一场伏击战、斩首战。计划在洛口将心腹大敌陈克复一举斩杀,为此他甚至匆促间调动了所有的军队。
陈克复将计就计,他想打的是一场反伏击战,意图借机重创魏军。
只不过,很多时候,战争发起很容易,但是战争的走向却并不完全按他们的意愿发展走向的。
从四月初一打到四月初二的东沟滩地大战,以李密的大败为结束。要不是在关健的时候,李密在东关岭背后的五万兵马赶到,在东关沟北面山脚下布阵,接应溃败的数万大军,组织起了一条坚固的防线。
这场李密精心策划的战争就要大败而终了,但就算他的后备部队及时赶到,在这第一天的战争中,李密仍然是满身伤痕。在前哨战的水战中,他的一万杂牌军组成的水军全军覆没。
紧接着六万大军组成的进攻阵容,试图将在他面前抢滩登陆的陈、郑联军赶下黄河喂鱼,结果,河北军还没有出面。仅是江淮军豪华的排槊步兵方阵,一出现就让三军动容的江淮铁甲骑兵,及随后出现的多达两万的精锐江淮轻骑兵,将李密自豪的六万精锐魏军杀了一个丢盔弃甲,如果不是接应及时,他的这六万人就将消失。
吃了如此一个大亏,李密也被打痛了,不得不收容了败军,让大军依靠着邙山稳住阵脚,甚至立起了栅栏,挖起了濠沟,埋起了鹿角,一时之间,再也没有人敢提直接冲过去,把联军赶下黄河去喂鱼了。
“一万水军全军覆没,无一人生还。一万轻骑,整军后清点还剩下六七余人,不过战马却基本上没了,还只剩下了两千余匹战马。另外,五万步军,阵亡一万三千余,重伤三千五百余,轻伤不算。还能再战者,只有三万五千。另外,此战折损了大量的铠甲武器,皆须补充”
“不用再念了。”李密面沉如水,伸手打断了房玄藻的战后清点统计汇报。
王伯当与出战的数十名校尉一同跪在李密面前,头也抬不起来。
“大王,此战之败,皆是末将指挥不力,请大王责罚。”
李密此时不但气,甚至都已经是惧了。虽然他号称天下兵马最多之人,可是真正最精锐的人马也不过十余万,由自己嫡系心腹们直接统领的兵马也不过是三十余万人。其它的那几十万兵马,不过都是其它各路来投的义军首领们自带的,那些人带的与其说是兵,还不如说是一群来混饭吃的难民。
如今都跑到他这里来混饭吃,可他自己明白,一旦自己失利,出现一场大败的话,说不定这些所谓的盟友,部下们会比谁都跑的快,而且肯定还会把他们的那些乌合也一起带走。
眼下一场初战,他就折损了一万杂牌,近两万精锐,这个损失太大了,大到他的心在滴血的同时,心里还感到一阵阵的冷寒。起身走到王伯当的面前,他心情复杂万分。
王伯当是他的学生,也是他的好友,在他最落魄的时候,是王伯当跟随了他。可以说,没有王伯当与沈落雁这两人,就没有他李密的今天。
可是自己这么信任他,他却把这第一仗就打的这么大败,如果不严惩,如果号令三军。虽然他心里也明白,就算换了自己上阵指挥,也许一样逃不了失败的命运。
王伯当见李密站在他身旁,脸上满是失望的神情,当下羞愤至极,一把抽出腰间的长剑就要自刎。李密见事的快,抬起脚就把王伯当手中的剑给踢掉了。宝剑呛啷声摔在地上,李密又气又恨,又抬起脚,对着王伯当恨铁不成钢的又踢又打,直踢了十几脚,帐中诸将都连忙上前拉开他为止。
李密被部下拉开,一边还指着王伯当大骂,“你还跟孤来这一手,这是想气死孤吗?你既然知道打了败阵对不起孤的看重与信任,那就更应当知耻而后勇,想着怎么再去打胜仗才对,你这样一死子之,算什么?算什么?你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孤的眼光不行吗?”
王伯当一个五大三粗的马上悍将,面对着江淮重骑兵冲锋时都不曾有过半分畏惧的汉子,此时面对自己老师与君上的责骂,却是心头哽咽,说不出话来,只是不停的磕头。
李密挣开部下的拉扯,几步走到王伯当面前,一把将他拉起,突然抱头王伯当一起大哭起来。这一幕,惹的魏军的文武臣属都是感动不已,一个个的都面色发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