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朝没饭吃,大家都要饿肚皮。”弟媳妇斜眼道。
米姨无奈,拿出一张美钞来:“阿弟,你拿去到外滩银行兑了,先买些米来。”
美钞的出现让大家都瞪大了眼睛,阴暗的亭子间里似乎也熠熠生辉,连卧病在床的米家老太太都撑起了病躯。
“美钞!你那个便宜女儿给你的,还有么!”弟弟眼中闪着狼一样的绿光。
“没了!”米姨知道自己这个弟弟好吃懒做不务正业,家里那点家底子全被他抽了鸦片,有钱绝对不能落到他手里。
弟媳妇阴阳怪气道:“刚才悉悉索索数了老大一会,怎么就一张。”
弟弟又是一番威逼,米姨无奈,只好拿出剩下的,刚要说话,被弟弟一把抢去,蘸着唾沫数了一遍:“五十美金,这下发达了!”
米姨忙道:“你不能全拿去,这是女婿给我的,下回人家问起,阿拉没法交代。”
弟弟停了手:“陈子锟来上海了?”
米姨知道说漏了嘴,想掩饰也来不及了,只好承认。
“难道姓陈也落水了?”弟弟惊讶道。
“这个阿拉不清楚。”米姨确实不知道。
于是弟弟和弟媳妇又是一阵奚落,说她白替人养活女儿了,女婿那么有钱,才孝敬五十美金,和打发叫花子有什么区别。
“他家住着大洋房,不晓得孝敬姆妈,还有良心么,每礼拜就打发一点大米小菜,我们米家也是体面人,就这么羞辱我们……”弟媳妇不怀好意的敲起了边鼓。
弟弟打了个呵欠,大烟瘾上来了,带着美钞出去过瘾,来到常去的烟馆,把门的见他来了,拦住道:“米家富,侬又来蹭烟抽了。”
米家富兜里没钱,经常被烟馆的人嘲笑,此刻得意洋洋亮出美钞:“看清楚,正儿八经美金,给阿拉上一筒上好的热河烟泡。”
有钱的就是大爷,烟馆小厮们立刻笑脸相迎,伺候周到,米家富过足了烟瘾,精神头十足,出门回家,忽然几个人涌上来,将他架到一边弄堂里,不管三七二十一,把身上的衣服全都剥掉,然后一哄而散。
这叫“剥猪猡”,以前都是半夜行劫,而且冬季发案率较高,因为可以剥到皮袍子,现在租界治安大乱,不分四级都有人干这个营生,而且光天化日也抢劫,米家富剩下的美钞还没暖热就没抢了去,衣服和手表也没了,气的他暴跳如雷,捂着下面跑进了烟馆,顿时惹起一阵狂笑。
米家富好歹也是出来混的,他托朋友捎信给白先生,这位白先生曾经是米姨的姘头,上海滩有名的白相人,爱管闲事,爱帮朋友出头,接到电话立刻赶来,还带了一套衣服,听米家富哭诉了经过,白先生淡淡道:“一句闲话,管保把那帮瘪三抓到,对了,侬哪来的美金?”
米家富一五一十慢慢道来,末了还问:“老白,陈子锟也落水了么?”
“阿拉不晓得。”白先生的表情有些奇怪,找了个借口匆匆走了,上了黄包车对车夫道:“极司菲儿路七十六号。”
……
天色已晚,十六铺码头货仓,一辆卡车,两辆轿车静静的停着,穿着风衣的汉子警惕的四下张望,腰间隐约露出配枪的痕迹。
仓库内,陈子锟亲自用撬棍打开一口木箱子,拿出一支雷明顿霰弹枪,哗啦哗啦摆弄着,然后丢给李耀廷。
“有了这玩意,和七十六号那帮丫挺的再在街上驳火就吃了不亏了。”李耀廷赞道。
“还有这个。”陈子锟又抛了一支汤普森手提机枪过去。
李耀廷顿时眉飞色舞:“这玩意好啊,我那也有几把,可惜子弹难搞,都成了烧火棍了。”
陈子锟道:“我给你介绍个朋友,以后缺子弹可以找他。”
“谁?”
“他叫比尔.钱德斯,是美国陆军上尉,驻扎上海,专管军火物资油料,顺便提一句,他是我西点的同学,关系铁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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