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锟和熊式辉对于国际形势的看法颇为相同,深有相见恨晚之感,国民党自孙中山创立以来,门派众多,胡汉民汪精卫等系已经散的散,降的降,目前掌权的是蒋系人马,蒋系中又分为三大派系,陈氏兄弟派,黄埔军校一派,再有就是非党非军的政学系,熊式辉就是政学系的代表人物之一。
此政学系和北洋时期梁启超主导的政学系只是名字相同而已,因为以政客、企业家、学者为主要构成者,所以得此称呼,陈子锟虽然是中央委员,又是军界大佬,但毕竟不是嫡系人马,一直单打独斗,如今遇到熊式辉,大有亲近之感,连带着对政学系的印象也好起来。
熊式辉也有拉陈子锟入伙之意,两人彻夜长谈,决定抛开外交部长宋子文和驻美大使胡适,直接与美方最高当局接触。
事不宜迟,他俩立刻行动起来,熊式辉在华盛顿已经待了一年,熟门熟路,很快联络到总统助理居里,在华盛顿一家饭店的房间里进行了非正式的会晤,陈子锟娴熟的英语和对局势的精确把握都给居里留下深刻印象,但他毕竟只是助理,无法做出任何承诺,只能说把意见转呈给总统阁下。
过了几日,白宫依然没有回音,陈子锟心情焦虑,本想去纽约探望女儿陈嫣,却不得不滞留华盛顿特区。
白宫没消息,国内的消息先到了,胡适卸任驻美大使,换了一个叫魏明道的人,熊式辉说换人主要原因是胡适与宋子文不睦,外交工作极难展开,不过换了一个人来,未必就能打开局面。
华盛顿的秋天,秋高气爽,陈子锟却郁郁寡欢,没事就到拉斐特广场去喂鸽子,这天他刚到广场突然下雨,便折回旅馆,门口停了一辆不起眼的福特车,车里坐着两个穿风衣的男子,身上的气质让陈子锟想到纽约帕西诺家族门口的联邦调查局探员来。
心中狐疑却不敢确定,回了房间,检查拴在卧室门上的头发丝,已然断了。
美方秘密派人搜查自己的房间,陈子锟心中一惊,好在自己身边并无任何机密文件和密码本之类的东西,再看门外的汽车,已经绝尘而去。
正当他焦躁不安的时候,熊式辉的电话到了,声音惊喜:“罗斯福总统要召见你。”
次日,陈子锟换上中国军装,绿呢子制服,德式小帽,领章上三颗将星,系上武装带,花了二十五美分将皮鞋擦得锃亮无比,气宇轩昂的上了代表团派来的汽车,与熊式辉一起前往美国总统的官邸——白宫。
白宫简约大气,星条旗高高飘扬,表示总统人在白宫,附近的建筑顶上,隐约能看到高射炮的身影,看来美国人也是未雨绸缪,防备万一。
陈子锟持有罗斯福总统的邀请函,自然一路通畅,他注意到白宫的防御不是很强大,外围是华盛顿特区的警察,内部由陆军士兵把守,据说这也是临时措施,平时卫兵没那么多。
因为陈子锟是盟国陆军上将,所以白宫方面搞了一个小小的欢迎仪式,一个班的陆军仪仗队士兵接受了他的检阅,之后礼仪官引导他进入白宫,宫殿内部朴素典雅,墙上挂着油画,宁静肃穆,庄严大度。
陈子锟来到一间办公室门口,房门轻轻打开,侍从官作出有请的手势,他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房间呈椭圆形,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宽大的办公桌后面没有人,一位老人坐在轮椅上,双目炯炯看着自己,不用问,他就是名闻遐迩的美国总统富兰克林.罗斯福。
会谈是非正式的,罗斯福的话题也没有局限在关于废除不平等条约上,而是仔细询问了关于抗击日本侵略的事情,以及对中美联合的看法与建议,陈子锟的英语水平应付一般日常情况还行,碰到大量专业词汇就不免抓瞎,幸亏有专业翻译在旁协助,才对答如流。
“孩子,推我到花园走走。”罗斯福忽然提出这个要求,陈子锟这才意识到,坐在面前的不但是个睿智的老人,还是一位患脊髓灰质炎而不能行走的残疾人。
他推着罗斯福来到白宫南草坪上,侍者送来柠檬水和糕点,罗斯福说:“你的建议很好,治外法权、租界、内河航运权、军舰驶入领海权、海关管理权、北平使馆以及交通沿线驻兵权,这些都是不平等的条约,在两个友好的盟国之间是不会存在的,我答应你,在三个月内一定使国会通过这个提案。”
陈子锟不卑不亢表示了谢意。
“你不必道谢,这是中国应该得到的东西,既然我们给不了你们那么多援助,就该在精神层面上给予鼓舞,好吧,我现在想听听你对中缅印战区的战局,还有物资分配上的看法。”
陈子锟道:“我认为当务之急是撤换史迪威。”
罗斯福眉毛挑了挑,当然他不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但这话从陈子锟嘴里说出来就有些让人奇怪了,毕竟此前史迪威在报告中称陈子锟是最美国的中国将军,建议任命他为中缅印战区的副司令,接替那些沟通不畅的中国将军,因为那些人都是蒋介石的家丁,而不是国家的军人。
“难道乔不是你的好朋友么。”罗斯福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