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雷登迅速结束对江东的秘密访问返回南京,陈子锟把他的來意向刘婷一说,刘婷扼腕叹息:“大好的机会怎么拱手让与他人。”
陈子锟笑道:“你大事都分析的头头是道,怎么小事反而糊涂,这副总统的位子就是个坑,谁往里面跳谁死,我的资历和实力都不足以胜任,硬上的话只有自取其辱,李宗仁背后有桂系势力和白崇禧的二十万雄兵,他比胡适孙科之流都强得多。”
刘婷道:“我还是觉得你尽力一搏的话未尝沒有希望,有美国的援助,再和共产党谈判组成联合政府,至不济也能划江而治啊。”
陈子锟道:“若是45年的时候兴许还有希望,现在共产党满手的好牌,你要重新洗牌再來,人家怎么愿意,再说了,中国现在就是一团乱麻,谁也解不开的几千万个死结,唯一的办法就是一刀斩开。”
刘婷似乎明白了:“你是说政府气数已尽。”
陈子锟缓缓点点头。
……
北平中南海,国民政府主席北平行辕,居仁堂内,身着上将戎装的行辕主任李宗仁正在踱步,地上铺着西亚地毯,窗外是紫禁城的角楼,办公桌上放着陈子锟发來的电报。
此刻李宗仁踌躇满志,美国人支持他竞选副总统,陈子锟也发來密电表示全力支持,至于党内竞争对手程潜和于右任,他也有把握说服,可是同为桂系的白崇禧和黄绍竑却持不同意见,不支持自己竞选这个毫无意义的副总统。
李宗仁也有些犹豫不决,他决定问卜,找北平城里最好的算命先生给自己的仕途算一卦,副官已经去请那位名闻遐迩的胡半仙了。
十分钟后,胡半仙來到了中南海,他看起來三十來岁很年轻的样子,穿着藏青色的中山装,戴一副墨镜,不像是算命的,倒像是党务干部。
李宗仁看胡半仙这个样子,心说此人莫非浪得虚名,不过既然人都來了,胡乱替家人问个吉凶,给俩钱打发了便是。
胡半仙站在居仁堂门口忽然停下脚步,望着殿脊上的螭吻道:“上不接天,下不入地,这滋味不好受啊。”
李宗仁心里咯噔一下。
这不正是说的自己如今的处境么,所谓北平行辕主任,名义上负责华北军政事务,乃封疆大吏,但毫无权力,纯粹是个空架子,而自己被调到北平,远离广西根据地,有力气使不上,真是上不接天下不入地的感觉,这个胡半仙,神啊。
他赶紧笑着迎出來:“胡先生,欢迎欢迎。”
胡半仙不卑不亢:“李主任,久仰了。”
一番寒暄后,李宗仁假意道:“我有一亲戚近日南下,请先生來是问一下吉凶。”
胡半仙看了李宗仁一会,诡异一笑道:“南下的怕是不是贵亲眷,而是李主任本人吧。”
李宗仁心中一动,笑道:“胡先生果然慧眼如炬,本人正要南下去做一件事情,不知道把握几何。”
胡半仙左右四顾,李宗仁会意,屏退左右。
“我夜观天象,紫微星黯淡,似有陨落之势,而北方一颗大星突放异彩,隐隐有取代之意……”胡半仙忽然停嘴,笑语盈盈,端起茶盅來吹拂着热气。
李宗仁到底是宦海沉浮多年的政客军阀,这点定力还是有的,自己参选副总统的决定还未下,全中国不超过五个人知道此事,胡半仙乃北平城一个算命先生,竟然能猜到自己心里去,看來真有两把刷子。
“不知道先生所云何意。”李宗仁故意装傻。
胡半仙道:“主任南下,定然马到功成,不但如愿以偿,假以时日还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呢。”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也就不必装傻了,李宗仁大喜,一躬到底:“多谢先生指点迷津,來人,把谢仪拿上來。”
这一卦可真够本了,李宗仁给了一根小黄鱼。
副官将胡半仙送出中南海行辕,算命先生一步三摇的走了,口中轻叹:“北方一颗大星,未必就是阁下啊……”
一辆三轮车从面前经过,胡半仙眼睛一亮,招手道:“三轮。”
车夫刹住三轮车,小伙子回头灿烂一笑:“先生,您去哪儿。”
胡半仙道:“后生,我看你印堂发暗,你家里有难啊,我给你算一卦吧……”
“谢谢您,您自个儿算吧。”薛大栓蹬起三轮车就走,这三轮就是比洋车好,拉的多跑得快还省力气,家里两辆三轮跑活儿,日子好歹过得去。
望着大栓背影消失在长安街上,胡半仙摇头叹气:“劫数啊。”
累了半天,挣了一堆票子,大栓忙不迭的跑去黑市兑了些铜子儿,现如今法币跟废纸似的,买个烧饼都得几十万块,老百姓悄悄的把藏的银元和铜子儿都拿出來用了,黑市有人专门兑换这个,去晚了还换不到,价钱蹭蹭往上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