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铮一脸的无所谓:“本来应该周五晚上回去的,什么都没带。出门在外,还讲究什么。”
到处都乱糟糟,也没什么好客气的。杜梁衡来回走动,挪开常铮一个人待着的时候随手扔的东西,勉强把沙发和茶几空出来,摆上了餐盒。
气氛莫名其妙地有了几分柔软,常铮没睡够,站在一边忘记帮他。杜梁衡催他去洗手的时候贴在他耳边说话,趁机在耳后落了一个若有似无的吻,常铮被他亲得一怔。
人心经过风霜雨雪后,会变硬变冷,有时候会变得连自己都看不懂。他的吻落下来的那一瞬间,常铮心里冒出的念头,居然是今天他到底怎么了,他会不会提什么自己不想听到的要求。
这揣测不仅刻薄,而且自私透顶。连他都觉得自己过分了。
杜梁衡正在揭开外卖餐盒的盖子,因为动作的节制,塑料摩擦发出的声音都不显得刺耳。其实他很适合居家生活,擅于留意每一个细节,总能把自己和别人都照顾得很好。这份自给自足,也可以容纳别人的安然,足以让常铮相信他不太可能是个麻烦的来源。
从这个角度考量,杜梁衡已经凌驾于活好不粘人的基本要求之上了。
生意伙伴见面还有三分情,两人勾搭成奸也有一段时间了,多多少少,确有一点情分。但这情分谁也不打算任它自由滋长。在今天之前,这是他们相处的共识和基础。
而眼前的这个杜梁衡,分明抱着另一种常铮从未见过的态度。那条无法描述又时刻存在的界限,似乎被他单方面地,弃之不顾了。
“你为什么在这儿?”
要是平时,他大概不会这么问。但今天既然对方截然不同,他也就换了一种方式。
杜梁衡环顾一圈,没找到能充作碗的容器,只好拿起丢到一边的盖子,慢吞吞地开始挑菜吃。看他一副眼里只有食物的样子,一天没好好吃饭的常铮也跟着饿了。
电视里还放着一部节奏缓慢的老文艺片,蓝天白云都像做了旧,还好台词少,音乐也不错。常铮和杜梁衡就在淡淡的乐声里先塞了个半饱,常铮起身找水喝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了杜梁衡迟到的回答。
他说:“我来扫墓。”
常铮心里一惊,喝水的动作都慢了半拍,面上还不好显出来。
“你这是什么表情。”杜梁衡看了他一眼,放下筷子,倒是微微笑了起来:“想问就问,我人在这儿都不瞒你了,还有什么不能问的。”
与其说他想问,倒不如说杜梁衡实在需要一个倾诉的机会。常铮从善如流,顺便带了杯水送到他手里:“你看我能知道多少,我听着。”
平心而论,这口吻是够扫兴的。今晚的杜梁衡的确十分不对劲,竟然一点都不介意,顺着这么一个诚意寥寥的话引子就说下去了。
“我来扫我爸妈的墓。我小学还没读完,他们就都不在了……车祸,一起走了。”
由于拿不准自己该作何反应,常铮只能安静地直视他的眼睛,表示自己在听。
“我是在我大姨家长大的,他们也不住这儿,每年我爸妈忌日,我们就约在墓地见。”
出于动物的直觉,他知道重点在下一句话。
“我不常回去。大姨每次叫我回去,我都尽量找理由推掉。我怕见我表哥。”
电影应景地用了大提琴配乐,这会儿听着简直令人窒息。常铮苦思冥想不知能说什么,好一阵沉默,他才终于斟酌出一句或许恰当的话来。
“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如果是,我觉得你需要喝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