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沁瑶身前, 蔺效脸上却恢复了之前的淡然, 看一眼沁瑶身旁的王应宁和秦媛, 对沁瑶道:“瞿小姐, 方才在园外遇到你哥哥, 他正在四处找你, 恐怕有什么急事, 他人就在那边,可要我领你前去?”
沁瑶狐疑地看着蔺效,迟疑了一会, 点头道:“好啊,有劳世子带路。”
一边说着,一边飞速地看一眼王应宁和秦媛, 就见王应宁微微侧头, 视线落在园中的不知哪一个角落,神情甚是悠远恬淡。秦媛却羞红了脸, 头低低地直埋到胸前。
蔺效不容沁瑶多想, 转身便往园外走, 沁瑶只得匆匆跟王秦二人打声招呼, 跟在蔺效身后。
一径出了园子, 到了一处僻静的地方,沁瑶左右张望一番, 哪有哥哥的影子。
“世子,可是大理寺那件案子有了着落?”沁瑶不疑有他, 开口问道。
蔺效哪有空想什么大理寺的案子, 直接切入主题道:“方才夏荻是不是欺负你了?”
若不是方才在席上遇到蒋三郎,他根本不知道今夜沁瑶也来了韦国公府,更无从得知她被夏荻纠缠的事了。
沁瑶脸一沉,淡淡道:“枉我以为韦国公府百年望族,府上的公子和小姐必定个个知书识礼,没想到那位夏公子却这般无聊孟浪。方才他已经被我教训了一顿,往后多半不敢再惹我了。”
虽然已大致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但亲耳从沁瑶口里得到证实,蔺效仍难免一阵气闷,默了好一会,才低声道:“你放心,往后断不会再有这样的事发生了。”
沁瑶听到这句近乎承诺似的保证,不由一怔,外界的声音似乎突然被某种力量隔绝了个彻底,耳畔一瞬间寂静了下来。
蔺效见沁瑶露出错愕的神情,只觉得脸上一阵发热,但话已出口,何必再遮遮掩掩,索性顺从自己的心意,借园中的灯笼细细打量起沁瑶来。
他甚少见她着盛装,尤其是杏花粉这等柔媚的颜色,只觉得说不出的清爽耐看。款式是时下流行的仕女裙,前胸的襦裙系得高高的,只露出小巧精致的锁骨,裙子的布料贴身垂坠,隐约可见少女胸前起伏的曲线。
蔺效脑中轰然一响,迅速移开视线。本朝风气开放,不少女子都以一展胸前风光为荣,尤其是宫中女子,他自来没少见识各类旖旎风情,却不曾有一个像沁瑶这般既青涩又惹人遐想。
沁瑶仍为了蔺效之前那番话有些难为情,不曾留意他略显唐突的目光。当下两人一个心猿意马,一个暗自猜疑,共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正不知如何化解这份尴尬,忽传来一阵啪嗒啪嗒的脚步声,有人往这边唤道:“十一哥!十一哥!你在哪儿?”
蔺效一听到这声音,立即露出头痛的神情,左右察看一番,迅速拽住沁瑶的胳膊,往身后的花丛走去,那花丛约有一人多高,花叶又甚是繁茂,刚好能将两个人掩蔽起来。
沁瑶惊讶地睁大眼,蔺效忙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沁瑶只好老老实实跟着蔺效藏到花丛后,又实在好奇,究竟是什么人能让蔺效如此忌惮。
她敛声屏息从花丛的缝隙中往外看去,就见远远跑来一名少女,到了近前,奇怪地“咦”一声,四处张望道:“难道十一哥不在此处?”正是那名跋扈的康平公主。
过不一会,她身后又缓步走来另一名少女,同样面露疑惑,却不像康平那般咋咋唬唬,只皱着眉到处察看。
“阿芫,你怎么也跟来了?你不是说你还有事,让我一个人来找十一哥吗?”康平骤然看到身后的夏芫,讶然道。
夏芫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的神情,轻声道:“我不放心你,怕你一个人又跑丢了,只好跟着你过来了。怎么样?看到十一哥了吗?”
“没看到呢,许是不在此处,咱们去别处找吧。”
“不对,我方才明明看到十一哥往这边来了。”夏芫满是疑惑,仍没有放弃的打算。
沁瑶挑挑眉,好一个夏小姐,分明是她想来找那个什么“十一哥”,偏偏怂恿了别人来替她出头,那位康平公主更是奇怪,空长了一副好皮囊,却恁般单纯,被人算计了尤不自知,咦,等等,她们口中的“十一哥”不会正是蔺效吧?
她转头看向蔺效,却发现他正若有所思地看着夏芫。
好不容易那两个人走了,沁瑶刚要说话,不防一低头发现蔺效仍握着她的手,脸蓦地一红,忙将手抽了出来。
蔺效尴尬到无以复加,想要辩解却又觉得太着痕迹,索性厚着脸皮道:“康平性子鲁莽,我怕她看到你我在一处,四处张扬开来,有损你的闺誉。”
却只字不提自己的失礼之处。
沁瑶不自在地轻咳一声,默然一会,想起什么,踮脚往外看去道:“时辰不早了,园子里诗会恐已经开始了,世子若没有其他的事,我便先走一步了。”说完,对蔺效笑了笑,转身绕过花丛,往外走了。
蔺效不自觉跟着沁瑶走了两步,还想寻个借口跟她说两句话,转念一想,此处人来人往,若让人看到二人同进同出,恐给沁瑶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只得作罢。
沁瑶匆匆走到花园前的小径上,恰碰上一起入园的瞿子誉和冯伯玉,两人身旁还有一个生得方脸阔唇的年轻人,恍惚是上回在平康坊被污蔑为凶手的王公子。
“哥哥,冯大哥。”沁瑶止步,跟哥哥和冯伯玉打招呼。
瞿子誉见沁瑶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疑惑地往她身后看了看:“你怎么从那边过来了?”
“园子里人多气闷,我到外面来散散步。”沁瑶差点就忘了哥哥可不好对付,忙打足精神小心回复。
冯伯玉每回见到瞿子誉这位妹妹都莫名觉得心情甚好,见她今夜梳着一对圆溜溜的双环髻,粉雕玉琢般的可爱,一时没忍住,笑道:“阿瑶妹妹,方才你哥哥在夜宴上四处找你,可惜人太多,未能找到。你最爱吃的那几道菜筵席上恰好都有,你可都吃到了?那道炙鹿肉可真是一绝。”
一说到吃的,萦绕在沁瑶心头的繁杂情绪似乎消散了不少,她肃然点头道:“肉还算酥嫩多汁,就是比起富春斋的炙鹿肉还差了点火候。”
“哦?富春斋的炙鹿肉竟这么了得,下回有机会去见识见识。”冯伯玉来长安不久,许多地方不曾去过,听沁瑶这么一说,难免生出几分好奇。
王以坤素来性子随和,也在一旁插话道:“可不是,富春斋的炙鹿肉倒也罢了,最难得的那道灵沙臛,那才叫世间难得一见呢。”
“对对对。”沁瑶抚掌笑道,“每回去富春斋,必点灵沙臛,可惜店主人逢三、五、七不开火,不是每回都能吃得到。”
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聊了起来。
瞿子誉在一旁疑惑地摸摸下巴,怎么话题一下子偏到长安美食去了。
夏芫正跟康平往门外走,不防见沁瑶跟瞿子誉等人一并进来,忙不着痕迹看向沁瑶身后,见并没有蔺效,脸上的神情不自觉一松。
康平却大睁着眼睛看着冯伯玉:“你、你,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