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1 / 2)

花重锦官城 凝陇 2966 字 4天前

在卢国公府用完午膳出来, 沁瑶在马车上, 将方才从卢国公夫人处听来的事告诉蔺效。

说完, 面露狐疑道:“倘若书院里的障灵阵是当年那位李天师布下的, 那这些年又是谁在固阵呢?”

蔺效听完, 皱眉思忖了一会, 转头问沁瑶, “你真的认为障灵阵是李天师布下的?”

沁瑶不料蔺效有此一问,倒正中她的猜疑,沉吟片刻, 摇摇头,疑惑道:“倘若真的是他,这当中有太多自相矛盾的地方无法解释。”

蔺效见沁瑶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索性将话说得更为明白, “障灵阵旨在遮掩书院里的邪气,可李天师当初不只将书院里风水上的凶象告诉了皇祖父, 更建议皇祖父彻底关闭书院, 显然此人根本没打算在先皇面前有所隐瞒, 而皇伯父也听取了他的建议, 下旨关闭了书院。既然如此, 李天师又何须事后在书院布下障灵阵,乃至费尽心思固阵, 惟恐旁人发现云隐书院的不妥——”

“是。”沁瑶缓缓点头,“你说得极对, 一个为防, 一个为遮,行事风格大相径庭,的确不大可能是同一人。可是李天师当初在云隐书院一事的位置太过微妙,若说他跟障灵阵全无关系,又着实说不过去。”

说着,苦恼地托着腮,叹了口气,“可惜此人二十年前已去世,而我们对书院究竟什么时候布下的障灵阵一点头绪都没有。”

蔺效见不得沁瑶发愁,将她揽到怀里,吻了吻她的发顶道:”那日你说障灵阵初次布阵时需得大费周章,而当年的布阵之人既能做得如此隐蔽,布阵只会是在书院关闭之后进行的。”

沁瑶窝在蔺效怀里沉默了一会,忽然重又坐起,抓着蔺效的手道:“要不我们将这几桩事好好理一理吧。”

有些事乍看上去毫无关联,可细细剖析之后,却能发现彼此之间存在着千丝万缕的瓜葛。

蔺效心里也对几桩事发生的时间存着疑问,因暂时没有把握,下结论前想先听听沁瑶的见解,“嗯,你说,我听着。”

沁瑶便在蔺效的掌心写下一个“一”字,道:“先来是元丰十二年,李天师横空出世,被先皇封为国师——”

“之后先皇便在李天师的指点下兴建土木,花费数年功夫建造了南苑泽。到了元丰二十年,姨母到书院任女官,恰好遇上先皇招募外地官员的女儿进书院,拟作侧妃人选。不久之后,先皇带着李天师及几位皇子到书院,李天师一到书院,便发现书院的格局有问题,提出建议,让先皇关闭书院,与此同时,有两位皇子看中了书院里的一位外地女学生,甚至因此生出龃龉,惹来先皇大怒——”

她小心翼翼地看一眼蔺效,见他的神情并没有因为最后一句话发生变化,暗暗松了口气,继续道:“在那之后没多久,书院关闭,众学生被遣散回家,而李天师也在当年去世了。”

蔺效补充道:“你别忘了,也是元丰二十年左右,最多不会晚于二十一年,缘觉到大隐寺拜在当时的方丈门下,从此成为了大隐寺的一名和尚,在那之前,他不过青州一名屡第不中的书生。”

沁瑶愣了一下,忙问:“派去打探缘觉底细的人回来了吗?”

“估计今晚便能到了。”蔺效道,“我已吩咐下去,只要他们回来了,不论多晚,第一时间来思如斋向我回禀。”

沁瑶放下心来,默了一会,又道:“那咱们先将缘觉之事放在一旁,将这几桩事的先后次序捋一捋。书院关闭之后不久,不知具体是哪一年,有人在书院里布下了障灵阵,布阵之后,此人一直掩人耳目地进行固阵,因做得隐秘,书院多年来风平浪静,从未传出过异闻。直到今年,皇上突然宣布重开书院,招了不少学生入书院入读,而我也是其中之一——”

说到这,沁瑶忽然想起自己当初入书院读书的原因,略怔了一下,转而抬眸,似笑非笑地看一眼蔺效。

蔺效自然明白沁瑶指的是什么,窘迫地咳了一声,无可辩驳,干脆接着沁瑶的话往下说,借以掩盖脸上的窘意,“初始时,书院里并无异常,直至周恒的鬼魂从长安西郊飘到了书院,你带在身上的罗盘发生异动——那也是书院第一次出现邪气。当时因着鬼剑士的缘故,你和道长以为周恒的鬼魂飘到书院不过是巧合。谁知到后来,又出了一桩异事——你的同窗好友刘冰玉在书院读书时被饿鬼缠上,你终于起了疑心,当晚便跟随她们到书院查看,却没想到书院里已满是怨灵——

两个人思路极为合拍,这段话衔接得天衣无缝。

沁瑶满意地点点头,情不自禁露出笑意,“因那晚书院邪气过盛,师父他们路过书院发现不妥,潜入书院,不料被你手下的将士给误当作贼人抓住。清完邪灵后,师父并不急于离开,又在书院逗留许久,还用道家的法子四处查看书院里的格局,似是有所发现。”

“更巧的是,我们走后不久,陆女官便于书院内自缢了,书院得知此事,不得不下令关闭书院。可见布阵之人的动作有多快,照我看来,此人多半一直在盯着书院的一举一动,一有风吹草动,便会想方设法进行掩饰,惟恐被人发现书院内的密阵。”

“由此可见,”蔺效做总结陈词,“李天师就是当年的布阵之人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一则,书院关闭后没多久他便去世了,别说他当时有没有余力去书院布下如此耗费心力的障灵阵,便是之后每隔半年时间就需去书院固阵一回,此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何等棘手,他能交给谁来接管?二则,以皇伯父当时对他的倚重,他就算出于某些不可知的原因,不得不在书院内布障灵阵,自可找出无数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布阵时可以毫不掩饰,何须这样大费周章?”

沁瑶对这个说法表示赞同,面露遗憾道:“原以为已找到了布阵之人,没想到另有其人。如今最让人不解的是,此人布下障灵阵究竟是为了掩盖什么?而谁又有这样的本事能布下这等精深的阵法,却始终深藏不露呢?”

师父那日的表现不像作伪,应该不知道书院里有障灵阵,而李天师又于多年前过世了,放眼整个长安城,大大小小的道观足有上百之众,修行符箓派的道士亦不在少数,真要一个一个去探访,无异于大海捞针。

“不如——”蔺效对沁瑶道,“我带你去宫中找一位老人打听打听当年李天师在宫中时的情形,李天师自元丰十二年入宫,到元丰二十三年过世,长达十一年,常在宫中出入,想来当时少不了伺候他起居的宫人,我找出这个人问一问,也许能打听到些许当年之事。”

沁瑶自然没有不应允的道理,李天师影响了长安城的城内布局,又直接导致了书院的第一次关闭,是个再关键不过的人物,从他身上入手,总比毫无头绪地四处寻找来得强。

此时马车已到了澜王府门前,蔺效便吩咐魏波他们道:“不进府了,径直进宫。”

马车刚要启动,常嵘却领了一名暗卫过来。

蔺效一看,见是被沁瑶派去盯着清虚子师徒的王启,另一名暗卫想是仍在青云观盯梢,未跟着一道过来,便问:“何事?”

王启是来向沁瑶汇报清虚子师徒这几日的行踪的,没想到世子也在,并不遮掩,开门见山道:“这几日,道长只出了一回道观,去永乐门的一户人家看新宅,其余时间都在道观内,哪也没去。属下曾潜入观内察看道长做什么,就见道长成日拿了旧书在手中看,连续几日都是如此,属下本想近前查看道长看的是什么书,可惜道长太过警惕,属下怕暴露痕迹,找了几次机会,到底没敢近前。”

沁瑶在车里听得一清二楚,暗暗皱眉,旧书?师父道术精妙,能让他手不释卷的会是什么书?

“我师兄呢?”她隔着帘子问。

“阿寒道长也出了一回道观,就在道长帮着人看新宅的时候。”王启道,“当时他手中拿了一大包道观里的点心,不知什么缘故,去了大理寺卿家,到了门前,让门房将那包点心送进去,却被刘府的下人当作骗子给轰了出来。”

沁瑶听得心一揪,那回在富春斋,刘冰玉曾跟师兄讨要过观里的三味果,师兄向来遵守承诺,对别人交给他的事极为上心,送三味果去刘府不奇怪,可惜刘府的下人却不领情,不但没将三味果转交给刘冰玉,甚至从头到尾都未让刘冰玉知道师兄曾经来过。

她不忍细想师兄被人驱赶时的情形,忙掀开帘子,对常嵘道:“常护卫,烦请你去一趟青云观,路上记得买些我师兄爱吃的栗子糕和千层酥。到了观里,你只说我想吃三味果了,让师兄给我包上一包,然后你给送到刘府去,该怎么说,不必我说,想来你也知道。”

常嵘当初曾被罗刹施出的幻境给魇住,要不是阿寒及时替他施法,心智恐怕都会受到损伤,因而对阿寒始终心存感激,听完刚才王启那番话,不免有些不忿,忙应了,下去安排。

沁瑶这才闷闷地坐回位置,眉宇间已然笼了一层郁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