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节(1 / 2)

“牧遥,我之前不是说了,那份手稿的研究内容已经在几年前就被其他人发表过了。”周清平脸不红心不跳。

“……周叔叔,其实我后来又发现了一些遗稿,我想把这些手稿公开。”牧遥说道。

“公开?为什么要公开?”

“我爸爸应该是希望我能公开这些稿件,我是他女儿,我了解他作为一个数学家的追求和操守。”牧遥说道,“让更多人看见手稿,也许能发掘出更多有用的信息,我爸爸能在数学界散发余温,不好吗?”

“牧遥,你爸爸的手稿也不一定全是对的。万一有错的东西,让其他人瞧见了,不是有损他名声嘛……”周清平并不希望她公开手稿。

“周叔叔,身为科研人员,有错并不可怕。真理需要一次又一次的探索才能被发现。古往今来,很多科学家都犯过错误,走过弯路,但我觉得这并没有什么。”牧遥话锋一转,“可是如果明知道有错,却还要误导别人,这就很过分了。”

牧遥旁敲侧击,含沙射影。周清平听出她的弦外之意。

他一直以为牧遥对这些东西完全不懂,可是现在看来,她不光懂,还懂得很多。

“牧遥,无端揣测别人是不对的。”周清平说道。

“我没有无端揣测。”牧遥直截了当地说道,“我有依据,相信您也看到了那份依据。”

周清平望向望着牧遥的眼睛,她眼神中的坚毅和执着像极了牧鸿鸣。

沉默良久,他才问道:“……你一定要公开吗?”

“是。”牧遥郑重点头,“周叔叔,我看在小时候您对我不错的份上给了您那么多时间来考虑这件事,可您并没有像我预期的那样承认错误。这是原则和底线,我不能容忍任何人践踏。”

公开之后会发生什么事,他们都很清楚。

牧鸿鸣六年前手稿里的内容几乎是直指他那篇论文的错漏之处,这很难不让人产生怀疑。怀疑周清平明明知道有错误,却还要固执己见地发表出去。

周清平不禁回想起他和牧鸿鸣做同僚的往事。

牧鸿鸣年轻有为,天赋异禀。两人明明年纪相仿,牧鸿鸣却凭借着优秀的科研成果早早提了正教授,而他每日埋首钻研却依然赶不上牧鸿鸣的成绩。

终于,他在那个领域有了重大发现。他知道这个研究成果一经发表,会造成多么深远的影响。

于是,他半带着炫耀性质地向牧鸿鸣透露了这个信息。

牧鸿鸣闻言,先是欣喜,但随即而来的也有质疑。好在周清平事先已经详细地思考过这些质疑,他逐一解答,牧鸿鸣也连连称赞。

然而,三天之后,牧鸿鸣告诉他,他的研究中有一处错误的假设,这个错误的假设会导致整个研究功亏一篑。

周清平自然不信,然而牧鸿鸣从一个极为刁钻的角度指出了他的错误。他震惊错愕,不敢相信这么久的努力付诸东流。

牧鸿鸣不是在指责他,他只是像朋友一样跟他交流,就像他们以前一样。

但周清平对牧鸿鸣的感情早已变质,没有一个人能在天才的打压下还保持一颗良好的平常心,他的心上早已爬满嫉妒的毒虫。

“牧遥,你让我再考虑一下。”他说道。

“还需要考虑吗?”牧遥很愤怒,这件事其实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但是她就是不能容忍。

“你别公开手稿……”

“怎么可能?”牧遥说道,“这种错误太致命了,周叔叔,您是数学家您应该比我清楚。”

“我们可以商量一下……”

“有商量的余地吗?”这又不是菜市场买菜讨价还价,牧遥不愿意退让。

“牧遥,我觉得我这里有一些对你有用的东西。”周清平突然说道。

“什么东西都没用——”

“如果我说你父母的死可能是人为的,你也会那么想吗?”

“你说什么?”牧遥激动的情绪刹了车,她怔怔地看着周清平,不敢相信他刚刚说的每一个字,“你再说一遍。”

“我说,你父母的死可能是人为的。”他又重复了一遍。

牧遥像是突然被人攥紧了心脏,连呼吸都停止了。

“你知道什么?”她克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哽咽地问道。

“我也是在你父母车祸之后才意识到的。”周清平说道,“有人知道我和你爸的矛盾,他说他认识你爸,还答应帮我劝说你爸不要指出我的错误。”

“我把你爸约出来,就是那天早上,五月十三号。我在约定地点等了很久都没等到你爸,那个人也没有过来。后来,我才知道,你爸在路上出了车祸,你妈妈当时也在车里。”

“我本以为真的是意外,可是撞他们那个货车司机是醉驾。”周清平说道,“哪有人一大早起床喝那么多酒呢?但警方那边给的结果就是这样,那个司机全责。”

“你以前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牧遥从椅子上站起来,手指捏成拳头,在身侧剧烈颤抖着,“那个人到底是谁?”

“牧遥,你冷静。”周清平继续说道,“你答应我别公开那份手稿我就告诉你是谁。”

牧遥觉得自己这么多年还真是错看他了,他怎么跟浅井润那个小人一样专挑她的软肋。

她擦擦眼泪,说道:“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还不肯告诉我,那我只能自己去查了。”

“你查不出来的。”周清平没想到,牧遥还是不肯做出让步。

牧遥久久地看着他,说道:“我不公开手稿,但是你自己必须公开承认错误,就说你发现自己以前的研究有错误,需要纠正。”

她求的结果不变,这个错误不能一直存在下去,误导后来人。

但主动公开和被迫公开对于周清平来说完完全全是两种境遇。

这是她做出的最大让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