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2 / 2)

清和 来自远方 3631 字 4天前

这个年纪,又这么得永乐帝的喜欢,除了朱高炽的长子朱瞻基,找不出第二个。

不得天子喜爱的朱高炽,偏有一个得盛宠的的儿子。

看看面色如常的高阳郡王和退后一步的沈瑄,孟清和端起酒杯,遮去了眼中的一抹深思。

论理,以朱瞻基的年纪,不该出现在这里。

但他来了,还偏偏来得很是时候。

是凑巧,还是有人……

一口饮干杯中酒,醇厚的酒香从喉咙滑入胃里,片刻之后,腹中似燃起一团烈火,让孟清和再无法思考。

坤宁宫中,徐皇后听到宫人回报,敛起笑容,看向坐在下首的世子妃。

世子妃垂目,笑容得体,神态谦恭。对比之下,未来的高阳郡王妃韦氏,则多了几分浮躁之气。

徐皇后皱眉,到底没多说什么。

朝廷命妇都在,其中还有她的嫂子和弟媳,这样的场合,有些事只能压下,暂时揭过去。

四年的教导,世子妃的确是长进了,但……

徐皇后慈蔼的笑着,好似之前的一幕从未发生过。

宴后,群臣及命妇出宫。

停靠在外的车马陆续离开,牵马的亲兵和护卫加了十万分的小心,行动间,只有马蹄踏响,不闻一丝杂音。

孟清和脚步有些飘。

抓着马鞍,抬脚,却踏了个空,差点摔趴在地上。

随行的马常惊出了一头冷汗。

这么多人跟着,还让伯爷摔了,定远侯那里,绝对不会给好果子吃。

马常不晓得自己为何会有这个念头,总之,以定远侯和兴宁伯的交情,一怒之下料理了他也不是不可能。

赶去边塞没问题,要是被丢到海边吹风,打死他也不愿意。

事情偏偏是怕什么来什么。

没等把兴宁伯再扶上马,定远侯就走了过来。

“怎么了?”

冰冷的视线扫过,马常等人结结实实打了个哆嗦。

不打诳语,被定远侯扫一眼,浑身的寒毛都要竖起来。

带着煞气的视线,委实太过吓人。战场上拼杀出来的军汉也是头皮发麻,顶不住啊。

能和定远侯做朋友,兴宁伯果真了得!

孟清和被沈瑄扶着,眼角晕开些许绯色,眼中似泛了水光,嘴唇愈发的红。

沈瑄凝眸,指腹蹭了一下孟清和的后颈,探入朝服的领缘,触及一片滚烫。

“喝醉了?”

今日宫宴上备了两种酒,一种是天子习惯饮用的北疆烈酒。孟清和酒量不佳,沈瑄早叮嘱过他,注意些,别拿错了酒壶,还托信安伯照顾一二。

以当下情形,叮嘱没用,照顾更加没用。

孟清和仍在傻笑,殊不知沈侯爷的目光已然不善。

走在回家路上的张辅突然打了机灵,拉住马缰,回头遥望,除了一列周王仪仗,只有让在路边的官轿和成国公府的队伍。

翻身下马,让到路旁,张辅满头雾水。

是错觉吧?

这里是南京,又不是北疆,怎么会被狼盯上?

一定是错觉。

当夜,孟清和被带回定远侯府。

沈瑄将他抱在马前,沿途被多人目睹,却无一人面露疑色。

燕军出身的武将们早习惯了。靖难期间,这样的画面隔三差五就会出现。

京城官员纵有疑惑,也不会当面露出惊讶的神色。

定远侯勇冠三军,简在帝心。

兴宁伯狡诈多智,心机莫测。

这般堂而皇之,定然有恃无恐,恐还是计。

贸然上疏弹劾两人作风不正,有伤风化,十有八-九会踩入设好的圈套。

思及发谪戍边支教的同僚,文臣们不约而同的认为,这其中一定有诈,坚决不能上当!

自以为窥破兴宁伯的奸计,众人不由得佩服自身的聪明才智。

殊不知,聪明反被聪明误,想太多,着实是个问题。

如果孟清和获悉自己被如此“神话”,乃至于“妖魔化“,不知会做何感想。

大笑三声还是猛钉小人?

只有天知道。

朝贺赐宴之后,宫中下旨罢朝三日。

皇帝宿醉起不来,藩王大臣们也是头重脚轻,脑袋里打鼓,压根没法办公。

养好了精神,能集中注意力办公之后,永乐帝依惯例享太庙,大祀天地于南郊。

于正月辛卯下旨,复周王橚、齐王榑、代王桂、岷王楩旧封。改封谷王朱穗于长沙。赐晋王宝钞十万贯,令归藩。

周王等人当即大喜,还以为要在京城住上一阵子,搞不好就会是一辈子,不想天子竟许归藩。当即上表,颂扬天子仁德。反正好话不要钱,说上几万句也不过浪费些口水。

谷王的封地本在宣府,搬家一事,是他主动提出。

以天子的性格,继续让他领兵是不可能了,找个好点的地方,做个富贵闲人,倒也不错。

朱棣满足了朱穗的愿望,将他改封到长沙,还赏赐了钱抄,许以封地部分税收充实王府。

谷王提出,可不可以新建一座王府,让一家住得舒服点。

朱棣摇头,表示有那么多历史遗留豪宅,花点钱装修一下就行了,老爹提倡,拒绝奢侈,生活要艰苦朴素。

谷王摸摸鼻子,朴素就朴素,能早点离开南京就成。

晋王没落到多少实惠,只领一叠宝钞回家,面额十万,真实价值几何,需要再议。这不算什么,反正他不差钱,给多给少都只是个脸面,只要皇帝别朝他动刀子,把封地留给他就成。

相比以上诸位,辽王就惨了点。

据悉,陛下大有留辽王在京中长住之意,世子可以改封,封到哪里,反正不是西南就是沿海,想回辽东?基本不可能。

辽王郁闷了几天,到底还是接受了自己的命运。事情总是需要对比,别看他惨,有个人比他更惨,那就是宁王朱权。

辽王好歹还有个盼头,宁王?至今为止没有任何消息。

宁王也急,但越急越不能表现出来,反而要向天子表示,他一切听从皇命,皇帝把他安排在哪就是哪,即使留在南京,也行!

宁王世子到底没修炼出老爹的养气功夫,阴沉的在厢房里跺了两个来回,召来心腹,低声吩咐一番。

“可记住了?”

“卑下领命,定不负世子所托!“

朱盘烒冷冷一笑,看向又开始飘雨的窗外,北边,该起风了。

永乐元年春二月,寇犯辽东。

开平,全宁等卫同时燃起了狼烟。

同时,泰宁,朵颜,福余三卫首领上疏,请天子许大宁一地为三卫草场。

偏在此时,朝中请立太子之声渐起,期间竟有国子监及各地府学生员联名奏请,声势堪称浩大。

朱棣发了一场火气,才勉强将事态压下来。见仍有人不识教训,直接下令,重设锦衣卫北镇抚司,任命杨铎为锦衣卫指挥使,升刘智,萧逊为锦衣卫指挥同知,葛能,李敬为指挥佥事。

纪纲依旧在千户的位置上呆着,但是金子总会发光,纪千户所需要的只不过是一点耐心。

不立皇太子,重设锦衣卫北镇抚司,叫嚷最欢的官员直接被下了诏狱,生员也被严斥。

朝中百官当即噤声。

随后,朱棣下令朱高煦和沈瑄立刻带兵北上。

两人出发后,奉命镇守大宁的孟清和自然也不能拖拉,提前了整整半个月出发。随行的护卫由三千增加到了五千,朱高燧竟也领一支骑兵与他同行。

朱棣再次向朝臣们展示出了他的铁血和决断。

谁敢和他掰腕子,最好提前叫上救护车,否则,胳膊掰折,肋骨敲断,顺便再断两条腿,他概不负责。

阴雨蒙蒙中,孟清和坐在车辂中,靠着车壁,凝神思索。

到了大宁,该先走哪一步?

总觉得,鞑子叩边,朵颜三卫上疏,凑到一起,未免太过巧合。

不过那又如何?

孟清和掀开车帘,任由雨水扑在脸上。

车到山前必有路,事情总有因果,找到了线头,总能理顺。

实在找不出头绪,一刀斩断,也未尝不可。

“兴宁伯?”朱高燧策马走过,“可是坐在车里闷了?那就出来骑马,省得想吹吹风还要掀帘子。”

孟清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