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乐三年七月,郑和船队由江苏太仓出发,沿途经福建等省,于八月间抵达本次航程的第一站,占城。
两汉时期,占城曾一度处于中原统治之下,属交州。东汉末年,汉室衰落,安南趁机独立,改称临邑国。
后经隋唐宋多朝,元时被蒙古骑兵攻破,向元朝称臣朝贡。元世祖忽必烈在占城设立行中书省,派遣官员,占城名义上归入元朝版图。元被明朝取代,占城改向明朝朝贡。
历史上,占城曾有过辉煌时期,一度打败了安南和真腊等国,在东南亚占据了优势地位。
随着时光流逝,统治阶层不思进取,同邻国的战争连年不断,更是加剧了占城的衰落。直至被安南攻占首都,笼罩在占城头顶的光环终于变得黯淡。
很快,占城成为周围国家眼中的一块肥肉,无论是国王还是酋长,都想上来咬一口。
建文年间,安南胡氏-篡--权,趁明朝内部-皇-权-争夺,军队无暇南顾,出兵攻占了占城的古洞和古垒两州。占城军队不敌,自首都被安南占领,被迫迁都之后,领土再次缩水。
如果安南人见好就收,还不会引来明朝军队这个庞然大物,怪只怪安南被胜利冲昏了头,又被轻易到手的土地和财富养大了胃口,竟然打起了明朝的主意,一度入侵广西和云南,攻打明朝册封的土司头人,大肆掠夺人口牲畜,直到被黔宁侯沐晟的军队给了一下狠的,才老实了一段时间。
但尝过了甜头,终究不会完全熄了心思。
自建文四年到永乐三年,安南对明朝边境的骚扰始终没有停止,对邻国的侵扰也是变本加厉。受害最深的就是占城。
对安南来说,明朝是头猛虎,趁着老虎打盹的时候撩拨几下虎须,已是极限。得着便宜是赚到,万一被老虎教训一顿,算自己倒霉,
占城则不同。在安南人眼中,占城就是个拔了牙的土狗,哪怕被欺负到头上,也多嗷嗷叫几声了事。
于是,被明军揍了满头包的安南人,不停从占城人身上寻找平衡。
占城国王阇耶僧伽跋摩五世心知自己不是安南胡氏的对手,和大臣一商量,决定向大明告状。占城不是安南的对手,但在大明面前,安南照样是个渣,几下就得被揍趴下。
阇耶僧伽跋摩五世和大臣们表示,占城打不过安南没关系,但占城有靠山,有大腿!
只要明朝肯发兵,灭了安南不在话下。
到了那时,看胡氏还怎么嚣张!
打定主意,阇耶僧伽跋摩五世叮嘱占城朝贡的使臣,为了成功告状,当着明朝天子和文武的面,能哭多惨就哭多惨,坐地上拍大腿打滚都没关系,不用怕丢面子,和抱紧明朝大腿,请明朝出兵教训安南相比,丢点面子算得了什么!
占城使臣拍着胸脯向阇耶僧伽跋摩五世保证,一定完成这一艰巨使命,旁的不会,哭还不会吗?
“请殿下放心,臣一定不辱使命!”
占城国王亲自为使臣送行,望着使臣远去的背影,目光建议。
能不能抱紧明朝大腿,能不能抢回被安南占领的入地,全靠此行了。
占城国王该庆幸自己交了好运,胡氏灭掉安南国王,篡--权-夺位,却单单漏掉了国王的亲戚陈天平,又有忠心于陈氏的大臣先一步向明朝天子告状,朱棣已经注意上了敢骗取册封的胡氏国王。又有被安南欺负的凉州土官上疏,更是加深了朱棣对安南胡氏的厌恶。
以朱棣的性格,不欺负邻居就不错了,邻居敢找他麻烦,到他的一亩三分地上挖锹土拔颗蒜,百分百是皮子痒痒,想挨揍的节奏。
谁敢挑衅他,在他跟前蹦跶着叫嚣“有能耐揍我啊”。
朱棣绝对是二话不说,拳头都不用,直接拔—刀子就上。
北边的邻居实力较强,从朱元璋时代起,一直就宅基地分属问题同明朝纠缠不清。
朱元璋是穷苦出身,动不动就我本淮右布衣,强调创下今天这份家业不容易,子孙后代必须万分珍惜。敢打他地盘的主意,甭管是谁,抡起胳膊抄家伙上,不砸对方个头破血流不算完。
朱棣不只继承了朱元璋勤俭持家的优良传统,还大胆创新,开辟了新思路。
节流过于保守,只能守成。想在老爹的功绩上更进一步,开创万世基业,必须开源!
钱越多越好,地盘自然也是越大越好。
有孟清和这个变数存在,不只朱高煦和朱高燧对海外的世界充满向往,永乐大帝也有了扩大宅基地的打算。
朱棣想改大明的舆图,扩大一下范围,鞑靼的鬼力赤和瓦剌的马哈木再也睡不安稳,三天两头就要被迫搬家。兀良哈和归附的野人女真也不敢再起其他念头。
不老实还能怎么样?
永乐帝最擅长先发制人,谁也不想好好的呆在家里,就被找上门的朱棣捶一顿。
同样,郑和船队下西洋的目的不再只是广播友谊,顺便发钱,威慑和利益成为了这支混编舰队的最高宗旨。
安南胡氏如果聪明,就该提前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向大明负荆请罪。
倔强到底,拒不认错,后果很简单,打死打残任选一样。打残了不负责医药费,打死了照样不管埋。
朝贡的阮景真等人一直在南京坐冷板凳,三番五次求见永乐帝不成,被陈王子和占城使者各种嘲讽,气得咬牙,也只能忍着。
阮景真清楚,见不到大明天子,之前的所有努力都是白费。一旦大明出兵,安南必将大祸临头。想起胡氏国王的种种行事,阮景真不只头疼,肝也疼。
井底之蛙,说的就是这种人。妄想拖延时间,用几句好话蒙混过去,做白日梦呢!
安南使臣在南京城中努力,郑和的船队已经抵达占城。
郑和同王景弘乘坐的宝船吨位过大,占城的海港过小,无法停靠,只能派遣战船和商船前往交涉,传达大明天子的旨意。
得知明朝船到来,占城国王阇耶僧伽跋摩五世高兴得一蹦三尺高。不等明朝使者上岸,率领大臣和有实力的酋长亲自到海港迎接。
朦朦晨雾中,海面上的船队,仿佛看不到尽头。被拱卫在中心的两艘宝船,如海上升起的巨山一般,威武庄严。
鼓声响起,船上的明军站在高处,挥舞着手中的彩旗。
正使的命令,自船队中心向外扩散。
鼓声,号角声,信号旗破开海风的飒飒声,钩织成一幅震撼人心的画面,令站在岸上的阇耶僧伽跋摩五世等人心头巨震。
海港边已有不少占城人跪伏在地,口中念念有词。大明的强盛,占城人早有耳闻,但亲眼目睹如此庞大的船队,还是心惊得无以复加。
随着郑和船队出航,大明开始向整个世界展现实力,占城不是第一个拜服在大明脚下的番邦,更不会是最后一个。
“下臣乃占城国主,请见上国天使。”
从震惊中回神,阇耶僧伽跋摩五世上前一步,提高了嗓门,声音传出了很远。
阇耶僧伽跋摩五世会说汉语,只是语调有些奇怪。向大明朝贡的各番邦,王室大臣或多或少都能听说汉语,如安南陈王子,除了会说,读写同样没有问题、
宝船距离海港尚有一段距离,听到回报,郑和同王景弘商量一番,没有下船,而是放下小舟,请阇耶僧伽跋摩五世等人上船。
“正使请占城王登船一叙。”
阇耶僧伽跋摩五世没有迟疑,在通译传达郑和的意思之后,带着几名护卫和最有实力的两名酋长,登上了来接人的木舟。
木舟在战船和商船中穿梭,阇耶僧伽跋摩五世抬起头,两旁均是巨大的船身,抬起头,还能看到身着朱红袢袄的明军,黝黑强壮的水手和战船上装载的火炮。
漆黑的炮口张开,似随时能吞噬天地间一切。
小舟靠近宝船,船舷上放下吊篮,占城国王和两位酋长起脖子,同时瞪圆了眼睛,张大了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