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利之心(1 / 2)

“自然是同情的。”我说:“干了一辈子革命工作的老黄牛,快二线了,遇到这样的事,谁不觉得窝囊寒心。我承认总编辑综合管理的能力可能不强,混官厂的本事可能不大,但是从做事做人做报纸来说,他是个好人。”

秋彤点点头:“嗯,总编辑是个处事小心谨慎的书生,平时待人接物都很谨慎,几乎从来就没有得罪什么人,也几乎不参与集团党-委内部的争權夺利,只是这突然降临的主持身份,可能在他几乎就要熄灭的名利念想里,又燃起了冲刺人生最后辉煌的希望。

所以,他引起了对手的警觉和注意,所以,他才会有此劫难。唉。既然已经淡漠了一辈子名利,又何必在这最后的剩余时光里要争这些呢。”

我说:“这说明他六根未净,淡漠地还不彻底,其实也可以理解,在官厂混,谁不想爬得更高,混的更高,换了你,你有这样的机会,你会不会放弃?你会不会努力一搏?”

秋彤看着我:“我。我不知道。或许,我也会搏一搏。或许,我会顺其自然。但我会努力干好属于自己的工作。”

我说:“功利之心人人皆有,只是大或者小而已,只是努力的方式不一样而已。”

秋彤点点头:“你看得很明白。虽然你没有参与官厂,但是,你对官厂之间的道道正看得越来越明白。”

“我只不过是官厂边缘化的一个小人物,我的身份决定了我不可能进入官厂,但是你是属于官厂的,你一直身处官厂之中。”

秋彤黯然说:“我其实也是官厂边缘的一个小人物,这官厂,身处这官厂,很累,很累。”

说着,秋彤揉揉额头,皱皱眉头。

我说:“或许,总编辑甚至总编室主任的命运很快就会揭晓。”

秋彤点点头:“是的,很快。我希望是你分析的第二种结果。知道吗,上午我到集团办事的时候,听说孙总还专门去总编辑办公室安慰他了,孙总显得对总编辑很同情很关心,很是抱不平,还信誓旦旦地说要联合其他党-委成员给调查组汇报,替总编辑讲情,甚至,孙总还说要亲自去找市//委宣传部长甚至市/委/书/记替总编辑讲情。”

我不屑地说:“猫哭耗子假慈悲。面子上的话,谁不会说,他这是糊弄总编辑,做好人。为什么你会听到这个消息?这是孙总和总编辑二人的单独谈话,为什么会传到你耳朵里?

很显然,这是孙东凯故意放出来的,他是要让集团里的人都知道,他是一个多么好的人,知道他对总编辑是多么关心多么同情,知道他是毫无和总编辑争夺權力的意思。

他说的这么带劲,他付诸于行动了吗?肯定没有,他根本就不会真的去做。当然,没去做,他会有充分的理由,比如其他党-委成员不配合,比如市领导没有接见他。有没有都是他一张嘴,究竟他做了没有,谁也不知道,全凭他那张嘴往外侃。”

秋彤愣愣地看着我:“你想得真多。”

我说:“不是我想得多,这都是很明显的事情,我想,这些你也不会没想到,只是你没说而已,而我,说出来了。”

秋彤说:“你分析问题的能力越来越强了。都是跟谁学的?我平时可没教你这些。”

我笑了下,说:“这个不需要你来教,我跟社会学的,跟社会上的人和事学的。经过的,看过的,听过的,都在教我。在这方面,恐怕你要跟我学学,拜我为师。”

秋彤笑了下:“易老师。”

我一咧嘴:“还真拜师了?”

“你不是让我拜你为师吗?我哪里敢不从。”

“怎么这么听话?忘记你是我上司了?”

“哦,我是你的上司。”秋彤喃喃地说,看着我的眼神有些迷惘。

“是的,你是我的非常女上司。”

“非常女上司……”秋彤的眼神还是有些迷惘,接着说:“那。你就是我的非常男下属了?”

“所以,我要听你的才是。”

“但你却要我拜你为师。”秋彤看着我。

“说了玩的。”

“不过,很多方面,你的确可以做我的老师,这个和是不是上司没有关系。在某些方面,上司未必就一定比下属强。”秋彤怔怔的看着我:“易可,你到底是谁。”

我的心猛地一颤,说:“我就是我。”

“是的,你就是你。你是无所不能的易可,你是易可老师。”秋彤的声音有些困惑,还带着几分惆怅:“可是,我越来越觉得你像是一个人。我常常会不由自主把你当做那个人。”

“当做谁?”我说。

秋彤深深地低下头,脸色突然红了,接着低低地说:“你不需要知道。或许,你根本就知道,你故意还要问我。”

我的心起起落落,看着秋彤娇美绯红羞怯的脸,突然想到了海珠,脑子猛地一惊,倏地惊醒过来,心里感到了一阵巨痛。

而秋彤此时好像也突然清醒了过来,猛地抬起头,紧紧咬住嘴唇,晃了晃脑袋,接着伸手捋了捋头发,轻声说:“好了,我想自己坐一会儿。”

我站起来离开了秋彤办公室,走到门口的时候,我没有回头看秋彤,直接伸手带上了门。

不是我不想回头看,而是我不敢看,我害怕看到秋彤那困惑失落迷惘纠结和凄凉的眼神。

出了秋彤办公室,我刚要去自己办公室,听到身后有人喊我:“易可——”

回头一看,是赵大健,正站在自己办公室门口。

我说:“赵总,有事吗?”

赵大健是极少主动叫我的。

“过来——”赵大健说着,不等我回答,径自进了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