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我点点头:“这个凶手是什么来历啊?”
“听说是白老三之前的保镖,不小心失手杀死了白老三,交代地很具体,情节和理由也很合情合理,找不到一丝破绽。”他说:“估计这案子很快机会移交检察院了。”
“会不会判死刑呢?”
他摇摇头:“估计不会的,第一是失手,第二是自首,我们的政策是坦白从宽嘛。我估计连死缓都不会,顶多弄个无期。”
“那。既然这样,之前被通缉的那个什么叫李。李顺的也就没事了?”
“应该是的,估计通缉令很快就会撤销的,可能现在正在走程序!”
“这个李顺没杀人却被通缉了这么久,也够冤枉的了!”
他嘿嘿笑了起来:“冤枉就冤枉了,还能怎么着?要是老居长还在位,他还能讨个说法,现在老居长都到这个地步了,他还能怎么着,吃亏就吃了,认倒霉就是了。”
“这老居长,是不是就是出事的前正协李副住席啊?”
“正是,之前是副柿长兼工安居长,后来被捣鼓到了正协当副住席,没想到这正协副住席也没当安稳,最后两口子都出了事。哎,这年头,当个官也不容易啊,整天提心吊胆的。”
他摇头晃脑地说:“老弟,我给你说啊,这年头在官厂的都想当大官,但这当大官也是有风险的,一步不小心,弄个身败名裂家破人亡。当大官也是是个高危职业啊!”
“谁让手脚不干净呢?那是没办法的。”
“这年头当官的有哪个是手脚干净的?为什么那么多大官都没事偏偏他有事?”他说:“我给你说,经济问题只是正治斗争的借口,我给你说,当官当到一定程度出事的人,其实都是被抓了经济问题的把柄,根本还是正治斗争的问题,是站错了队,没有跟对人,是被对手暗算了的,都算是倒霉鬼吧。其实这李居长啊,凭良心来说,还算是个不错的官员,只是运气不好而已。”
“李居长在你们局里的时候,口碑如何?”
“还可以的,威信很高的!”
“那为什么就倒了呢?”
“这都是大领导之间的道道,咱摸不清楚,不过居我所知,他倒台的根本原因还是得罪了大人物,加上上面的关系又不硬。官厂高层之间的斗争都是很残酷的。”
“这个李居长在位的时候,对你怎么样?”
“嘿嘿,我那时想巴结还巴结不上呢,没机会靠上去。不过也亏了没巴结上,老居长一下台,当初紧跟他的人倒了一大片,我却没事,反而还提拔了一级,算是沾了他倒台的光吧。”
“如此说,现在的雷居长对你一定是赏识的了,不然怎么会提拔你呢?”我笑着。
“呵呵。”他笑了下,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
我也呵呵笑了起来,说:“我估计你以后还能继续进步。”
他摇摇头:“唉,老弟,实话和你说,这官啊,适可而止就行,当太大了其实没什么好处,高处不胜寒啊,我没那么大的胃口,我只要安安稳稳坐稳目前的职位就满意了。”
我说:“官越大,權力越大,位置自然会更加稳固。”
他看了我半天,说:“你知道当大官的领导最可悲的地方在哪里吗?”
“不知道!”
“一个领导最可悲的有两点:一是贪污受贿,那是人格的丧失;二是说话没人听,那是權威的丧失。”
这家伙总结地倒是很精辟,我不由点点头。
他接着说:“所以,像我这样没有强硬关系后台背景的人,真正想在官厂上混得人模人样,在社会上能挺直腰干走路,那就只有一条:清清白白做人,踏踏实实做事。”
我点点头。
他接着自嘲地笑了:“话虽然是这么说,但实际操作起来,却很难做到这些,你想清白你想踏实做事,但有人不会允许,周围的环境不会允许,所以,现实中,只有认清形势,随波逐流,小心翼翼走对每一步,站好队,跟对人。”
“李居长出事后,你们工安内部的人都是什么表现呢?”
“有的表示惋惜,有的表示遗憾,有的表示感慨,还有的保持沉默,但也有一部分人,开始骂老领导了。”他愤愤不平地说:“这些骂老领导的人当中,其实很多一部分是当初巴结老居长拍马屁最厉害最殷勤的人,他们现在这样骂,无非是想给新居长一个好印象而已。这样的人,实在是很可怕。”
“李居长在位的时候,有没有敢骂他的呢?”我说。
他哈哈笑了起来,说:“谁敢啊?除非是不想干了不想进步了!在西方,谁是总统谁挨骂;谁是领导谁挨骂。在中国,谁被人领导谁挨骂。只见过上级骂下级,没有见过下级骂上级。这也是一条规律。”
我深有同感,也笑起来。
他接着说:“其实,我们生活在一个骂与被骂都不可怕的环境之中。但要记住一点,下属千万不要骂上司,除非你不想再干了。被领导骂并不可怕,特别是你的上司骂你,说明上司没有把你当外人;真正受到相敬如宾待遇的部下,往往都是得不到提拔和重用的。凡是受到领导严厉批评甚至破口大骂的下级,大多都有光辉的前途。”
我笑着说:“那么,雷居长现在会不会经常骂你呢?”
“别拿我来说事,对你这个问题我无可奉告!”
“雷居长有没有骂过老李居长呢?”
“没有,雷居长在局里开会,大会小会都强调要尊重前任,尊重历史。其实,我觉得雷局这么做很高明。”
“高明在哪里?”
“不要动不动就骂前任。骂前任你就给自己出了难题:你必须处处反前任之道而行之,而且要比前任干得更好;骂前任就把自己摆在了处处与前任相比较的聚光灯下,这对你其实并不利。
“还有,我其实也不赞同动不动就骂下级的领导,骂你的下级,只能暴露你自己的无能、无知,暴露你自己既不会团结人,又发挥不了大家的积极性,一句话,暴露了你自己的不称职。”
看不出,这哥儿们对官厂的认识倒还有几分见地。
一番闲聊,我对这位曾副队长的印象不由又改变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