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迦若无言,只是用抚摸小狗的姿态拍了拍她的头。
他们从未像今日这般亲密贴近。
楼迦若素白的衣摆铺散在榻上,温如是中衣轻薄,静静地依偎在他怀里,她的锦被不止掩住了她的肩头,也盖住了楼迦若半身。
静默的气氛中荡漾着似有似无的脉脉温情。
夜色渐深,候在门外的随侍不敢打扰,只能站直了身靠在门边,眯眼垂着脑袋打盹。
楼迦若动了动,侧身轻轻将温如是放倒在床铺内,她浓密的睫毛微微抖动了一下,似乎是感到些许冷意,又往他的方向挨了过来。
楼迦若还没来得及下榻,就被她又蹭到了腿上,温如是枕着他的大腿,红润的樱唇呢喃了几声又复平静下来。
楼迦若垂眸,怔怔望着她安然的睡颜发起了呆。
如果都是假的,以她娇蛮的品性必不会做到在梦中也能这么逼真,可是要说她是真心悔改,这个念头就连楼迦若自己也不会相信……
她的长发逶逶迤迤盘绕在他的腿间,就像是一匹上好的锦缎,在灯烛的映照下泛着柔润的光泽。楼迦若微微叹了口气,倾身除去斜搁在榻外脚上的皂靴,回身和衣躺下。
他刚刚躺好,温如是便似有所觉地挨了上来,像只小猫一样软软地抬头蹭到了他的颈边,葱白的纤指抚在他的胸口,柔嫩面颊在他颈窝蹭了蹭,然后才满意地安静下来。
楼迦若一动不动,半晌,终是缓缓抬手拥住了她。
温如是这时已睡得昏天黑地,完全不知道身畔的男人心情有多么地复杂难明,待到第二日早晨醒来,楼迦若也早已经离开了,只是不知道是几时走的。
她卷着被子在榻上滚了一圈,枕上似乎还留着他身上的丝丝残香,温如是弯起眉眼,扬声叫连翘入内:“皇上是什么时候走的?”
连翘端着净水,将帕子打湿拧干:“卯时就出门了,娘娘睡得太熟,就没叫醒你。”连翘忿忿地瞟了她一眼,就没见过这样的妃嫔,不说帮皇上更衣,连起身送一下都不曾,这样下去也不知道要耗到什么时候才能搬出冷宫呢。
她怎么就跟了个这么没有上进心的主子……
温如是倒不知道她在心里腹诽自己,只是径自掰着手指数着卯时是几点,然后忧愁地道了声:“五点就起来了啊,当皇帝真可怜。”
连翘嘴角一抽,五点是什么她不清楚,但是娘娘说皇上可怜的话,她可是听得明明白白。
睡醒了的温如是心情非常不错,在连翘的怒目而视之下连喝了三碗小米粥,然后吧嗒吧嗒嘴:“我还饿,再来点小菜吧。”
连翘:“……”
用过早膳的温如是在院子里慢慢转圈消食,准备过一盏茶的功夫再喝药,另外一边的楼迦若就没那么悠闲了。
太上皇的整岁生辰就快到了,往年都是天下同贺,如今他这个皇位被楼迦若给夺了,要不要办,该怎么办?下面的人也没个章程。宗正跪坐在下首的地毯上,也不敢抬起脑袋看皇上,他也不想来讨嫌,但是皇室的家务事都在他的职权范围内,他不问不行啊。
修长的指尖在面前的案几上轻轻敲击,手边是昨夜批复后又收回来的奏折,楼迦若的视线瞟过那三本留中不发的奏折,沉吟了半晌,虽然他不打算劳民伤财地帮太上皇做寿,但在晟霄殿摆个家宴是免不了的。
既然要摆家宴,到时候太上皇多半又要闹着让他放楼迦玠夫妻俩出来,一想到这点,楼迦若就隐隐烦躁起来:“就在晟霄殿,其他细节听凭太后的安排。”宗正应诺退下。
待到午时,太后便遣人来邀皇上过宫午膳,楼迦若知是商量寿宴的事,但也不好推辞,只得去了慈安殿。
坐下闲聊了几句,太后就为难地开口了:“太上皇的意思是,要是一家人都不齐整,这个宴席,不摆也罢。”
楼迦若垂眸看着自己袍服上金线绣制得栩栩如生的云纹金龙,一言不发,神色沉凝如水。
对于自己这个性情不定的皇儿,太后也有些拿捏不准他的意思,他不说话,她也不敢硬要他表态,只得干巴巴地委婉劝道:“如今天下方定,一家人和和睦睦地吃顿饭,说出去名声也好听一些,不过是一日,皇上要是不喜欢,届时坐坐就走也好。”
楼迦若牵了牵唇角,起身:“但凭母后做主,些许小事就不用再问朕的意见了。”
太后愕然望着他的背影大步踏出,良久,收回视线深深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