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突然对我这么好,什么都不计较了?为什么不杀了我,为什么不许我靠近,坚持要我离开这里?”温如是玄衣似墨,眸色如水,“我背叛了你,夺了你的宝物,抽了你的血,你为什么不报仇。”
“乾坤袋就在你的面前,为什么不捡。”
后卿睫毛轻微抖动了一瞬,没有答话。她也不以为意,只是一步步向前踏近,语调平静,“你到底在掩饰什么?”
回答她的仍然是一道毫无杀伤性的掌力,这一次,温如是被推得更远,几乎都快要靠近山壁。她执拗地立在原地盯着他,仿佛得不到答案就誓不罢休。
两人一时之间僵持不下。
过了许久,后卿才轻轻叹息了一声:“蠡渊寒潭的水是由魔物生灵所化,等到封灵大阵跟寒潭之水彻底融合,你到时再想走,就来不及了。”
“正好,我还有很多事要问你,你跟我一起出去。”温如是挑眉,仿佛毫不在意。
其实不用他说,她也能感觉到身上的冷意在逐渐加深。后卿不是危言耸听,温如是也并不怀疑这一点,只是,要让她就这么无功而返——温如是担心,自己有朝一日会后悔今日的决定。
望着不远处这个执拗的女人,后卿深感无奈。
曾经让他心寒无比的小石妖,却在这样的场合下,出现在他今生最狼狈的时候,在他被最好的兄弟背叛之后。后卿似乎感到自己沉寂的心又开始缓缓跳动了起来。
后卿微微勾起唇角,笑容苦涩。
“我走不了。”
不是他不想走,是真的走不了。
后卿慢慢步出阴影,迈过孤零零地躺在地上的乾坤袋。一滴一滴的金色血液沿着他走动的轨迹落在地上,从身后扎根在他体内的无数树藤张牙舞爪,在惨淡的月色下狰狞地露出了真容。
“神血跟蠡渊寒潭中的魔灵融为一体之时,我的神魂也会被玷污。还有五天,我就会彻底忘了你们,堕落成魔。”后卿微笑着,仿佛没有任何的痛楚。
温如是一滞,震惊得已经说不出话。她猜到后卿有所隐瞒,但是没想到答案是这样的不可挽回:“难道就没有解决的方法吗?!”
后卿轻轻摇头,这次没有阻止她的靠近:“廉殇预谋已久,他不会给我足够的时间冲开法阵。”
心里隐隐约约的预感让她的双腿如坠千斤,步近后卿身前几乎已经花光了她全部的力气,就连抬手触碰他的身体,仿佛都成了一种奢侈。
嵌玦中,关于后卿的资料,缓缓浮现,包括原先并不完整的记录。
温如是心中酸涩,双手紧紧捏握成拳:“是不是,因为……那三滴心头血?”
因为她夺走了他铸就神魂的基柱,他才会让廉殇君士有机可趁,落得这般下场?是因为她的出现,才补足了那缺失的一部分?
后卿眼底露出淡淡的温柔,他轻轻抬手,撩起她散落的碎发捋向耳后:“不必在意。”不必在意,因为他已经放下。
“就算没有你,廉殇也能找到其他的机会。”因为,他没有防备自己的兄弟,就像他当初也不曾防备温如是一样。
后卿那时一气之下,也不是没有想过杀了背叛他的人。他一次次地幻出水镜,一次次地准备泯灭她的生机——可是,最终却还是心软了。
水镜中的小石妖,跟他身边的那个谨小慎微的琉璃判若两人。
她会跟龟仙人吵吵闹闹,纠结于晚饭是吃生鱼,还是烤鱼。会为了一点小事就哈哈大笑,会在生气的时候,将足尖幻成硬石踹人……
她的笑容明艳耀目,仿佛汇聚了世上所有的阳光。
那样的小石妖,于他而言,太过陌生。可是,那也许才是她的本来面目,肆意、鲜活而真实。
他会忍不住时常幻出水镜,长时间地将视线停留在她身上,他开始一点点地熟悉她新的样子。后卿记得,自己曾经问过,他对她不好吗?如今不需要她回答,他也知道了那个答案。
他好像,真的对她不够好,才会逼着她,宁愿背负被追杀的恐惧也要离开。
他后悔了,可惜,已经太迟。
后卿微微笑着,轻轻推开温如是。
“走吧。趁我还有一点神力,可以送你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