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中微微一动,一泊冰冷里燃起细微热度——山穷水尽时刻,依旧有人操心她的生死。真好。
这老天待她如此复杂,抽掉她釜底所有的薪,却又为她点亮风雪里遥远的一盏灯火。
只是,她还有没有力气,去将那点微光追寻?
“往哪里走!”红衣人在半空中辨认着方向,“找个守卫最少的闯出去!”
“去皇城广场。”景横波轻轻地道。觉得这人声音有点耳熟。
“什么?”红衣人目瞪口呆地道,“你傻了?皇城广场现在全是你的敌人!”
他一惊,脚下便没注意,不知踩到什么,身子一滑,背上的拥雪便被甩了出去。
他急忙伸手去抓,正在此时,底下“咻。”一声烈响!
几人回头,便看见一柄重箭,破雪而来,深黑色的箭头摩擦空气锐响如刺,激飞漫天碎雪!
眼看那箭,便要先穿拥雪身体,再入红衣人后心!
“当!”忽然又一道乌光闪过,横空一截!
金铁交鸣之声震得人耳朵发麻,隐约似有一溜火花闪过。那重箭轨道一歪,自拥雪头顶擦过。
那道截停重箭的乌光也在坠落,景横波低头,发现是一枚短矛。
她回头,风雪茫茫,看不见射箭的人,更看不见出手救人的人。
这种箭也好,矛也好,都不是宫廷护卫的常用制式武器。
这风雪夜,是谁埋伏在她必经之路上,还要给她必杀一击?
又是谁等在这里,一矛飞掷,只为救她一命?
谁是敌?谁是友?
她埋下头,只觉得无比疲倦。
“娘的吓死我了!”头顶红衣人还在喋喋不休,“危险,赶紧走,赶紧拿个主意啊,真去皇城广场?”
景横波点点头。
拥雪细声细气地道:“听大波姐姐的吧。”
“好吧。”红衣人苦笑一声,“我遇上她,就是各种倒霉,倒也不介意再倒霉一次!”
景横波听出这声音是谁的了。
是那个人为导致性别认知错误的天弃!
他竟在这时候出现,救了她。
景横波忽然想起那日,在画像馆内,她说“……你去保护他,不要被他知道。”
心中似有逆血涌起,击破十二重楼,她尝见苦涩滋味。
画像馆名刹那。
呵呵。
刹那。
皇城广场,是出去最近的路,天弃几个来回,已经看见广场上黑压压的人群。
风雪虽大,这些决心甚重的人,都还在等着自己的主子。四面已经点起灯火。淡黄的灯笼,被雪推撞着悠悠乱晃,远远看去如一簇簇鬼火。
广场上,只有开国女皇神像,依旧沉默伫立,不为风雪所侵,不为风霜所改。眼眸低垂,为这人世间风云深潜,无限悲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