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旁还有两个薄薄的人皮面具,及一张十分精致的白银面具。
他戴上一层面具,铜镜里是一个清秀温雅的少年男子,面容微微带着笑意,笑意微微有些羞怯。
人一生顶一张脸,心中却有千面。于他,千张面目,满满只写一个名字。
这张面具很长,连着脖颈,一直到胸膛,为此他脱了上衣,细细将面具抹平。
这是特制面具,极其细腻真实,可以反应脸部一切表情,更重要的是,这面具的揭口在胸部,所以如果想习惯性从脖子或者耳后揭起,是发现不了的。
贴完第一张,再拿起第二张面具戴上,依旧是英俊男子形象。他总觉得,一张好皮囊,可以打消她更多的怀疑。毕竟,长得好的人,一般都不喜欢戴面具。
当然也不能长得太好,最起码不能超过他。
面具和脖颈接缝处近乎天衣无缝,他却左看右看,觉得自己的皮肤太白了些,取了点粉,将接缝处慢慢抹平。
一颗心,千面妆,所有的翻覆浮沉,都只为她的镜像。
最后,拿起白银面具。
面具非常精美,线条柔和,银光近乎灿烂,却又不咄咄逼人。
他知自己本来的面目,虽美却冷,总担心不够柔和,棱角磨伤她的脆弱。
所以做个面具,看起来欢欢喜喜。
一切规整完毕,他瞧瞧,觉得下颌之处,似乎太过清瘦,他想了一阵,没想出什么办法可以遮掩,忽然又微微一笑——遮掩什么?瘦了,看起来就更不像了,也不用费心一层层掩盖了。
他站起身来,护卫递上披风。身边的护卫都是重新选过的,是早早开始培养,但一直没有见过光的密卫,都是生脸孔。
他起身的时候,透过窗口,看见廊下站着一个面容清癯的中年男子。
“这是二护法雷生雨。”护卫给他介绍,“鲜于大护法出门去了。雷二护法自请护送先生去赴宴。”
他目光在那人身上掠过,点一点头,“很好。”
玉楼静室内已经近乎争吵。
等待让人烦躁,罗刹紧紧盯住大太保,旁敲侧击暗示他交出女王,大太保自然矢口否认,两边渐渐发展为唇枪舌剑,火气暗生,都在想着等会那穆先生到了,一定要狠狠给他一个教训。
没有参与争吵,一直望着街道若有所思的二太保简之卓,忽然道:“来了!”
“来了!”三楼上站在景横波身侧的小丫头,忽然发声。
景横波远远下望,就看见街道上人头如流水分开,现出一行人,那行人人数不多,不过三五人,在挤挤挨挨的街道上从容缓行。最前面有个英俊男子,推着一个轮椅。
她怔了怔,没想到这次被请的,是个残废?
玉楼门前和街道两侧的铺面,都点着硕大的风灯,照出一色润润的红影,映上那人月白色的轻袍,显出些融融的暖意。从景横波的角度,看不清他的脸,只看见他流水般的乌发。轮椅在不平的青石路面上有些颠簸,一些银亮的光便在他发梢底闪耀,也不知是这雨天反光,还是自然生成。而他姿态微懒,斜斜撑着轮椅扶手,半截衣袖垂下,露出一截腕骨,玉般温润,雕刻般精致。远远看去,手腕和手指的姿态,似一朵默然开放的白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