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横波只恨自己不懂医术,内功也没能练到懂得别人真气问题的程度,但她知道平常不生病的人,一旦倒下就是重病,哪里敢有一分懈怠。自己衣不解带照顾,又催着那群易国人寻医找药找大夫。
好在那群人也算合作,一开始他们还警惕地看守着两人,后来见宫胤当真病重,景横波自己也衰弱,而且一心都在病人身上,赶都不会走,便渐渐放了心。每次路过市镇,都会找来当地最好的大夫,大夫的说法却不一,有的说是伤寒,有的说是内热,有的干脆说准备后事吧,被景横波大脚踢了出去。
景横波看得出来,这群人虽然奉命找叛乱的皇叔,但敌意并不重。下人的态度说明发号施令者的态度,看来易国国主并没有要求属下为难“皇叔”,她便也不客气,要汤要水要补药,可着劲儿提要求,达不到要求就把宫胤一扛说要一起自杀,那群人只得哭着喊着拦着,暗恨这差事太憋屈,只求早点把这对伺候到了易国便好。
一路都在车上,很少投宿,景横波吃住睡都和宫胤同车。将大车两边的座位搭在一起,累极了就一躺,有时候倦得睁不开眼睛,手指还搭在宫胤手腕边,她就像个活体体温表,时刻探测着宫胤的变化,没两天她就练出一桩绝活——眼睛不睁,摸一下宫胤就知道他在发寒还是在泛热,闭着眼也能给他敷冰汗巾或者盖上被子,保证汗巾不会敷到鼻子上,被子从头到脚盖得严严实实,被角都能给你塞好。
每天她还给他擦身,他体温不稳定,导致有时发僵有时流汗,他这么爱干净的人,自然要时时清理。她不愿意别人伺候他,也知道他自己一定也不愿意,那就只好自己亲自上手,一开始把手伸进他衣内时还有点不好意思,后来就变成了揩油,在他病况最重的时候,揩油的心思也没了,她渐渐变得像个专业的护士,轻轻巧巧给他翻身擦身换衣,还能让他不走光。
她再没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想头,什么怨恨啊不解啊是爱是恨是走是留啊,在时刻威胁的生死面前,这些情绪都显得过于矫情。她甚至没有空闲和心思去关注外头的情况,不再关心战局如何,不再关心士兵是否都已经回了玳瑁,不再关心铁星泽是否顺利登位,甚至不关心成孤漠是死还是活。
至于外头已经将这场战事传得纷纷扬扬,震惊亢龙的反叛,盛赞女王的智慧,她的声名如日头迅速升起在玳瑁和大荒土地上——这和她有一毛钱关系?
如果要她拿这些统统来换宫胤痊愈,也不是不可以。她看惯了高在云端冰雪不侵的大神,实在不习惯他如此的虚弱,这样少见的虚弱让天不怕地不怕的她,心中也不能不涌起恐惧,她害怕他真的会被这一击击倒,害怕一觉睡过来身边就是他的尸体,所以一开始她不敢睡,坚持了一天一夜,终究因为疲惫积压和内伤,砰一声栽倒地下睡死过去,脑袋上砸了好大一个包。
后来看他虽然状况不好,但也没有更糟,而是维持着同一状态,她猜想这也许也是他疗伤的方式之一。毒瘤还是要发一发的好,否则越积越深。也便慢慢放下心来。
她这回还真是猜对了,宫胤将自身伤病压抑太久,对身体极为不利。但景横波一直风波不断,他连倒都不敢倒,直到景横波逼自己入死角,也逼他到了死角,他一路长奔,直入火场,将体能调动到了极限,直到确认景横波无恙,又终于真面目和她相认,心中一松,被压下的伤病立即凶猛反弹,这时候倒下,是顺应濒临极限的身体要求,倒未必是最坏的事。
因为药石效用甚微,景横波终究还是不太放心,每天也会用自己的真气给他稍稍调理,维持在一个能对他有点帮助,但她自己也不至于重伤的限度。也因为如此,她的状态也大不如前,严格意义上,也是个伤病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