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张“画”。
巴掌大,他认得是景横波才能“画”出的那种奇特的画。极其逼真清晰的画。
但这张“画”并不是很清晰,背景光线朦胧,黑暗中隐约有闪着微光的白。画上有一对人。
景横波和宫胤。
两人似乎躺在床上,姿态极其亲昵,宫胤长发和领口都散开着,露一截锁骨和脖颈,景横波则是个侧脸,发髻微斜,脸色晕红,正凑向宫胤……亲吻他。
画虽略模糊,但两人眼神、姿态、眉梢眼角的风情……傻子也能看出来,这是夫妻般的行为。
他当时看见,心底便是一抽,知道景横波对宫胤情根深种,但也没想到,两人关系竟然早已那般亲密。
景横波那些奇怪的东西,都丢在了帝歌,那说明,这是两人在帝歌的时候就有的画。
是何时春风暗送,而我还在冬湖之岸。
有时他会想,如果当初不抽身而去,筹备对宫胤的暗杀,而是自己一路护送景横波回帝歌,那么这张画里被吻的那一个,是不是就会是自己?
景横波那时初来大荒,人生地不熟,内心一定凄惶,那时候熟悉的第一个人,遇见的任何温暖和关切,都有可能被她反馈为爱意。她连一个一开始对她冷冰冰态度恶劣的宫胤都能爱上,凭什么不会爱上他?
这么想,心底便如被万蚁咬啮,绵绵不绝的痛。那种无奈悔意,比仇恨失望更磨人。
最令人痛心的不是完全没有得到,而是你也许曾有机会得到,却因为自己放手而失去。
他深深吸一口气,将那看一次无奈一次的“画”放回了锦囊,锦囊底部还有些硬硬的东西,他知道是一双小鞋子。
非常小的鞋子,没指头大,质地奇特,似玉非玉,玫红色很妖艳,像是景横波穿过的那种高跟鞋的微缩版。
也不知道这么小的鞋子谁能穿得上,但可以确定这东西一定是景横波的。
小鞋子硬硬的,硌着他的胸口。他按了按。
耶律询如已经走开,忽然又走了回来,拉开他衣裳,一把抽出了这个锦囊,塞进自己袖子中。
“后悔将这东西交给你了,每次你碰着这个就唉声叹气的。”她能敏锐地感觉到弟弟的心情,干脆将这刺激人的玩意拿走。
“回头这个要是景横波看见,该怎么想呢……”她将锦囊绕在手指上,笑吟吟地走了。
在翡翠部边界的某个峡谷里,景横波忽然激灵灵打了个寒战。
“哎谁在背后说我坏话。”景横波骂一声,看看天色,天已经黑了,那少年又出去打猎了,宫胤指点了他一种轻功步法,锦衣人顿时不乐意了,也教了那孩子一手剑术,说要让他瞧瞧什么才是真正实用的功夫。景横波羡慕妒忌恨地看着,心想这孩子真是好运啊,两大高手的指点!
不过她也挺高兴的,这孩子武功基础不错,人又毫无贵族子弟坏习气,勤劳乖巧,吃了这么大苦头,也该占点便宜了。
当然这是她的看法,那两只可不这么认为,教那孩子武功,纯粹是想把童工的劳动能力发挥到最大而已。
有人采办年货,宫胤却还是不在,景横波等着等着就睡着了。她这个棚子,嵌在一个小小山凹里,三面是石,迎面一片用树皮什么的遮了,分外避风暖和。身下垫了软软的草,盖着厚厚的兽皮,手边有野鸡肉串,兔肉串,鹿肉串獐子肉串……伤员的待遇相当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