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能断其一锋,就能重振军心,就能让士兵们知道,这些怪人,不是无敌的!
他知自己身为主帅不能轻蹈险地,但此刻已经没有退路。
他飞身而起,青衣在白色雾气上一闪。
那团白气中的白惨惨的人们,忽然齐齐向后一撤,再齐齐向中间一聚,他们贴得如此紧密,一瞬间给人的感觉,竟然像是无数利剑合攒在一起,与此同时,那剑气也合攒在一起,四散的雾气一收,再一拢,猛地汇聚成一团白色光柱般的雾气,直冲云霄之上,以及云霄之中御剑下劈的英白!
刹那之间,独劈一剑的英白,变成了一人迎战所有的剑人,一人迎战一柄足可开山的巨剑!
那汇聚的巨剑之光,如此阔大,将英白整个人笼罩其中。
冰冷的寒气渗出,笼罩天地,如此彻骨,英白的动作不可避免地受到影响,他本可以掠开,却慢了一慢。
只这一慢,他心中便一冷。
来不及了。
身下剑气滚滚,宽阔逾丈许,这不是世上任何高手能发出的剑气,哪怕紫微来也不能,因为这是数百柄“剑”所汇聚成的剑气,直冲他一人,下一刻,那冰冷锋锐,一往无回的剑光,便会将他卷入、冻结,直至,彻底碾碎。
剑气寒光如千堆雪,汹涌澎湃,卷上半天。
英白还未落下,心已经沉了下去。
他知这样的剑气无可抵挡,下一刻,自己就会在一片雪色寒光中,化为齑粉,也许骨灰都留不下。
最后一霎心中滚滚而过,竟不是半生戎马战场伟绩,而是幽幽宫廷,颤颤烛火,玉翡在他怀中,带血的手指握紧了他的手,语声在风中游丝般散去,望着半明半暗里,她纸般薄软的躯体和白得近乎透明的脸,他在那一刻只觉堕入地狱,恰在那时玉明含笑奔入,衣衫犹带夜的寒香和血的腥冷,那气息刺激了他,他如兽狂暴跃起,一拳打在了玉明的腹上……
又或者时光流水般忽然退去,换了枝头青杏小溪边杨柳飞的季节,那个鹅蛋脸颊上微微雀斑的小姑娘,背着一只手对他笑,脆生生地说:“英白英白,你爹不给你学骑射?瞧我给你带来了什么?”手变戏法般地一抽,竟然牵出了一匹枣红色的小马。
那马可真小,湿漉漉的,腿还在打颤,后来才知道,她竟然把大王的赤火名驹刚生下的小马给他偷了出来,后来着了她爹一顿好罚,事后他知道了问她,她嘻嘻笑着根本不承认。
这都是沉在岁月深处的往事,久远得仿若前生,那个时候他根本不喜欢多话多动野孩子一样的她,也记不得她和他之间少年时期的所有事,他甚至也不明白,怎么会在生死此刻,忽然飘过那一刻的记忆。
然而此刻旧事如此清晰,他恍惚记得,他其实得过她很多馈赠,而这么多年,他却连一根簪子都没送给她过。
他忽然向自己的士兵,抛出了自己多年来从不离身的长剑。
“留给翡翠女王!”
留给她做个纪念,留给她以此凭依回忆,告诉她前半生曾经错过,最后一刻他只记得她。
他相信她会懂。
剑掠白虹,向士兵飞去,却被巨大剑气所激,斜斜地转了方向,眼看要落入对手的后方。
他心中叹息一声。
正要闭目,忽听敌方似有骚动,底下士兵也似在鼓噪,随即一个微微尖锐无比熟悉的声音笑道:“死人!这个时候才想起来给我聘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