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是对,可是混血基本都不能进朝做官的。”福郜叹气,“再加上,殿下您刚见着皇上就让他废除了籍制,很多大臣家里都有几百甚至上千的贱民替他们干活、给他们做牛做马呢,您这一下是救了很多受苦受难的百姓,可朝中大官,都被你得罪光了。”
福郜说完,见展昭和白玉堂都看着他,吓得赶紧蹦起来,“奴才多嘴了。”
白玉堂又指了指那座位,示意他——坐回去。
福郜接着坐下,瞧着白玉堂。
白玉堂也不说话,边喝酒,边给展昭夹菜。
展昭吃着北海美食,觉得食物之中带着一种特有的粗狂,味道也是几种口味混杂,非常的特别。
福郜在那儿等听白玉堂说话,但等了半天,却没等来,于是看展昭。
展昭这会儿光顾着吃呢,从白玉堂给他夹菜的神情中,福郜看出了一份发自心底的关心来,一时间,也有些出神。
这时,就听白玉堂问,“废除籍制之后,那些原本被奴役的贱民们怎么样了?”
“哦。”福郜道,“他们就都成平民了,意味着他们不用再交贱民费、也不用再交脱籍费了。然后也不用靠着替主人干活来保住性命了,更不用被买卖了,别人要是伤害他们,他们也可以到衙门报官了……还有啊,最关键是可以安稳地过日子了,成亲生子什么的,日后也有希望了,还能参加入仕科考什么的。”
“北海除了籍制,其他制度都接近中原是么?”白玉堂问。
“对的。”福郜点头。
“那还不错啊。”白玉堂表示满意。
展昭问福郜,“你看着像个聪明人,是你自己跟皇上自荐要来伺候殿下的,还是皇上命令你来的?”
“嘿嘿。”福郜笑了笑,道,“其实,皇上当时问了好多下人,不过大多不肯,我是自荐过来的。”
“你也挺有意思啊。”展昭觉得有趣,“以你这么机灵,那些人能看出的利害关系你也应该能看出来,为什么你还主动往火坑里跳?”
“嘿嘿。”福郜笑了笑,道,“其实,我宫外还有个妹妹,今年十五了。”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等他接着说。
“本来,我们两兄妹都是贱民,我妹妹也只能嫁给贱民,不过我妹妹长得可好看了,有一个念书人跟她两情相悦!可惜他俩一个是平民一个是贱民,以前通婚要杀头的,这下好啦,昨儿个我就接到消息,那书生在接到籍制被取消的消息当天,就去我家提亲了,他俩这几天就能成婚。”福郜道,“我就当替我妹妹报恩。”
展昭点了点头,“你这做哥哥的还不错么。”
“其实有好多下人都很感谢殿下的。”福郜道,“我们都是贱民!贱民才做下人么!这下好了!起码家里人有希望了!”
展昭笑了笑,“那不是挺好?”
“好是好,不过我们无权无势,不像那些达官贵人权倾朝野。”福郜说着,摸了摸下巴,“不过话又说回来,最大权的还是皇上,皇上够宠你就可以了!”
“除了皇上之外,宫中还有哪些人掌权?”展昭问。
“主要是十个皇子,各有各拥趸。”福郜道,“最受宠的是十皇子轩辕珏,不过他年纪小,而且恃宠而骄,基本没什么势力。倒是大皇子、三皇子、五皇子和七皇子,这四个最厉害一点,大皇子和五皇子是争得最凶的。”
“我记得西北海郡还有个轩辕珀,怎么他不是十大皇子里面的么?”展昭好奇。
“不是的!”福郜一个劲摇头,“皇上将皇子分成三批,第一批,大多是年纪比较大的,都被赶到了边疆寒苦之地,永远不入皇城,好多都已经死了。”
展昭和白玉堂都纳闷——还有这种爹?
“另外年纪中间儿一点的,都在各地做郡王,而年纪小一些的,倒反而都留在身边,享有实权,就是眼下这十大王子。”福郜回答,还不忘补充,“皇上一点都不喜欢女儿,所有女儿都用来和亲和赏赐臣子拉拢关系。”
展昭和白玉堂都皱眉的同事,还有些无奈——轩辕珀果然是不得宠的,连皇城都进不来,要怎样争夺皇位?难道把这十个皇子都弄死了,再轮到他来篡位?
之后,机灵古怪的福郜将北海朝中的基本情况,几个皇子的权力人脉,都讲给了展昭和白玉堂听,这一讲几乎用了一下午的时间。
两人听完才明白,原来北海皇朝也并非像传言中那样稳固,虽然轩辕桀独揽大权,但皇朝内部结构也相当复杂。
福郜说完了,就去外头接着忙自己的。
展昭转着桌上一个杯子问白玉堂,“这北海皇宫比起大宋皇宫可复杂多了啊!”
白玉堂点了点头,“那是,赵氏人丁单薄,数来数去就一个赵祯一个赵普。如果赵普贪权有野心,估计能弄点风波出来,不过他一心只想当个闲散王爷,还力保他皇侄江山稳固,赵祯想斗都没人能斗得起来。”
“对啊,可轩辕桀这边子嗣也未免太多了。而且那几个皇子各有各势力,轩辕桀如此残暴,他们也不是没可能篡位什么的。”展昭道,“我们现在进了皇宫,把那传说中的宫廷内部稳固的确打破了,可问题是我们还没阻止他进攻大宋什么的,就可能被卷入无休止的宫廷斗争之中!”
白玉堂皱着眉头,“某种程度上说,帮轩辕珀这么个连皇城都进不来的皇子抢皇位,难度的确高了点。”
“而且……”展昭托着下巴,对白玉堂道,“一旦皇城内部兵变、或者几位皇子为了抢皇位打了起来,你觉不觉得,北海的百姓很惨?”
白玉堂看了看展昭,失笑,“你还真想我当北海皇帝不成?轩辕桀老谋深算,都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这倒也是。”
“走一步算一步吧。”白玉堂拍了拍展昭,“我总觉得轩辕桀应该还有其他的算计在,没那么简单。”
展昭捏着白玉堂又不自觉摆在自己肩头的手,无奈,“我说殿下啊,你倒是注意点啊,这里没人就算了,你要是到轩辕桀眼前再这么两下,说不定咱俩都穿帮了!”
白玉堂讪讪地收回手,觉得自己的确该改改,不是为了别的,而是怕一不留神,给展昭带来危险。
两人又休息了一下,就见福郜急匆匆跑了进来,手里捧着一大堆衣物,“殿下,皇上下令说晚上要设宴,您赶紧换了衣服准备出席。”
“现在?”白玉堂觉得有些突然。
“皇上突然回来的,比预计的时间要早。”福郜也挺着急,“他回皇宫第一件事就问你来了没,还有啊,刚才大皇子和三皇子先去见皇上了,不知道会不会是说你的坏话去了。”
白玉堂点了点头,站了起来,“走吧。”
“您不换衣服啊?”福郜惊讶。
白玉堂就见官袍之中有一件红色的,问,“这也是我的?“
“这是殷大人的。”福郜回答。
白玉堂满意地点了点头,将官服交给了展昭。
展昭无奈啊,捧着那官府——怎么哪儿都喜欢给他做红色的官袍?一点都不霸气。
展昭跑去换衣服。
福郜有些担心,“殿下,您不换衣服啊?”
“我还没确定自己是不是你们的皇子,换衣服干嘛?”白玉堂用刀挑起那几件黄兮兮金灿灿的袍子,摇头,原本以为轩辕桀挺有品位喜欢白色的东西,毕竟是皇族,还是脱不了这难看的金色。
白玉堂嫌弃地将黄袍放回了桌上,见展昭换好了衣服出来,上下打量了一下,点点头,带着展昭出门了。
两人刚走,福郜追了上来,“殿下。”
白玉堂看他。
福郜又看了看展昭。
展昭知道他可能有事情要私底下跟白玉堂说,于是先出门。
“殿下,您一会儿要是在宫里,可千万不要表现出对谁特别好啊……”福郜说。
白玉堂有些意外地看着他。
“呃……宫中人,最忌讳的就是有什么喜欢的,人一旦有了喜欢的,无论是物件还是人,都会成为被人利用的弱点。”福郜提醒白玉堂,“您万事小心。”
白玉堂看了他良久,点了点头,转身往外走,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拿出两样东西来给福郜,“给你妹妹做嫁妆。”
福郜愣了愣,低头……就见手里一只好看的碧玉镯子还有两张面值超大的银票。
福郜张大了嘴——这位新太子,好有钱!
展昭见白玉堂走了出来,其实他耳力佳,刚才福郜给白玉堂说的他都听到了,于是顺嘴又叮嘱了一句,“听到没耗子?一会儿你收敛。”
白玉堂佯装不解,“瘦脸?我脸上本来就没肉。”
展昭望天,“跟你说正经的!我现在是你的侍卫,你稍微威严点!”
白玉堂很感兴趣地看展昭,“要怎样威严?”
“就是要用一种发号施令的口吻跟我说话。”展昭道,“你不拿自己当皇子,可理论上少爷我要拿你当太子的,我得对你言听计从才是,你别一会儿动手动脚的打乱我发挥!”
“哦……发号施令啊。”白玉堂点了点头,再一次看展昭,“你要对我言听计从?”
展昭见白玉堂眼里含笑,警惕,“你要干嘛?”
白玉堂凑过去一点点,在展昭耳边问,“猫儿,你知不知道言听计从是什么意思?”
“废话。”展昭白他,“爷又不是不认字!”
“知道就好。”白玉堂伸手轻轻拍了拍展昭的肩膀,“你自己说的,言听计从,记住了啊。”说完,心满意足地往前走了。
展昭跟在后边,有些莫名地搔了搔头——刚才的对话没什么问题啊,怎么有一种自己被骗了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