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东山坡,唐家堡矗立。见识过有名的南宫别苑,杨念晴面对眼前唐家堡的富贵气象,并不觉得太意外。厅上陈设十分讲究,檀木桌椅,壁间古画字幅,格子里还设着一对古朴的花瓶,单看那纹路色泽就已不凡。
一扇硕大的立式屏风,上面残山剩水,雅意盎然。
杨念晴刚看到这里,屏风后就转出个人来。
从看到这个人的第一眼起,杨念晴就再也移不开目光了,到现在她才真正发现,原来,一个女人的美是可以超越外貌和年龄的。
素服素面,刚刚经历了丧夫之痛,脸上隐隐带着一丝悲凄之色。她已经不再年轻,眼角也有了不浅的纹路,看上去比冷夫人要老许多。她不算美,但她又实在美得很。那种美丽很淡,仿佛浅浅的清香,一丝丝、一缕缕从她的身体里面缓缓散发出来。内在?气质?说不清,道不明,却又让人心动爱怜。
圣洁而柔和。
很难想像,这样一个女人会是害死丈夫的凶手。
杨念晴回过神,赞叹之余,心底居然又莫名泛起了熟悉感觉,这令她惊讶万分,没记得在哪里见过她吧……
想归想,杨念晴跟着众人起身作礼,与主人互相客气过,这才重新坐下,南宫雪很委婉地将来意说了一遍。
伤心事重提,叶夫人更显得痛苦茫然,她垂眸默然半晌,才又开口,声音如同她的人一般温婉:“先夫之事……”
话没说完,外面忽然响起呵斥声。
“你们这群东西,平日不曾理会,就不把我放在眼里了么,放肆!”
“公子,这……夫人在厅上会客!”
下人话音刚落,一个人影就闯了进来,伴随着懒洋洋的、轻慢的声音:“有客就好,我正要看看是哪些贵客。”
杨念晴皱眉望去,哪知正巧对上一双漆黑的、有如万丈深渊般的眸子,她不由呆住。
四目相接,那唐公子也愣了愣,脸上很快又露出轻浮的笑,也不知是不是真认出了她。
一声咳嗽响起,却是李游。
“忧儿!”见儿子如此失礼,直盯着人家大姑娘看,叶夫人倏地站起来,脸涨得通红,升起急怒之色,“有客在,怎的没规矩!”
唐公子仿佛没听见,只顾上下打量杨念晴,用的,是标准的色狼眼光。
见他毫无收敛,且对母亲不尊重,杨念晴微觉反感,索性也直视他,大大方方打量起他来。
遇上这样的女人,男人多少都会有些意外,唐公子果然愣住。
叶夫人斥道:“忧儿!你方才又去哪里了?”
“儿子去哪里,母亲不是已经知道了吗,又问什么,”唐公子回神,并不看发怒的母亲,略扫了众人一眼,“儿子累了,失陪,母亲慢慢会这些贵客吧。”
说完,他竟自顾自进里面去了。
叶夫人那单薄的身子气得直发抖,好半天才冷静下来,颓然坐下,唇边泛起一抹凄凉而苦涩的笑:“这是不孝小儿可忧,先夫一走,无人管教于他,叫诸位看笑话。”
众人早已知道他是谁,只没料到的是,这位唐公子在自己母亲的眼皮底下也这么放肆。
原来他叫唐可忧?杨念晴暗忖。
有着那样一双眼睛,又做出这种玩世不恭的模样,他身上是不是也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无论跑题多远,有一个人是绝对不会忘记正事的。何璧开门见山问道:“堡主之事,夫人可知道些底细?”
叶夫人沉默半日,摇头道:“我一个妇道人家又知道什么,先夫既已去了,一切有劳诸位费心。”
她又望着儿子去的方向,语气里满是担忧与无奈:“我只担心今后……先夫不在,忧儿便成了这副模样。”
没有像其他死者家属那样大叫着替丈夫报仇,而是将心力全放在儿子身上,看来失去丈夫的悲痛,远没有对儿子的担心多。
众人都没说话。
叶夫人略收了悲哀之色,含笑留众人住下,这倒令众人意外,住下来自然更方便调查,只是她这么坦然,反倒让自己少了几分嫌疑。
何璧没有推辞,谢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