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言语对母亲不敬,唐可思怒道:“你这人太无礼!陶伯伯纵是冤屈,我爹爹也并非不想替他报仇,只是无从查起而已,如今你们逼我娘做什么?好笑!”
何璧道:“正是好笑得很,那告密陷害陶门主的人,正是陶门主的两个好兄弟,唐惊风与柳如。”
此话无异于一声惊雷!被好朋友、好兄弟出卖,这是一件多么悲哀的事情。有谁会想到,那栽赃陷害陶化雨,而后又去告密,害得他惨遭灭门的人,竟是他平生最信赖的朋友、情同手足的兄弟——唐惊风与柳如!
私藏兵器□□是多大的罪过,陶门当时盛极,防范纵然疏忽,还不至于让别人把这些东西偷偷运到自己后院而不知觉,也难怪当时人人都只是怀疑,最终仍不得不接受事实。
有机会将兵器火器运入陶家后院的,只有他最信任的兄弟!
“你胡说!不是我爹爹!”唐可思又惊又怒,慌乱失措,“我爹爹一直都为陶伯伯伤心,还在追查陷害陶伯伯的凶手,他……没有!”
邱白露道:“贼喊捉贼的怪事并不少。”
见他侮辱父亲是贼,一直跪在地上不言语的唐可忧倏地站起来,怒道:“我父亲为人正派,江湖人人尽知,你们无凭无据休要信口诬陷!”
手已按在刀柄上。
邱白露淡淡道:“唐公子想杀人灭口?”
唐可忧更怒,上前两步。
叶夫人面露惊慌之色,厉声喝止:“忧儿!”
“母亲……”
“不得无礼,如此冲动,这许多年白养了你么!”
估计江湖上,从未有人见过她这副紧张的模样,也没听她说过这么重的话,那目光里除了责备、悲哀,还有许多恐惧之色。
可怜天下父母心!她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真相始终会大白于世,她最担心的始终是儿子,这种不冷静的性子,如果自己不在了会不会冲动惹祸?若非为了儿子,她只怕也不会等这么久吧。
唐可忧沉默片刻,顺从地后退:“你们有何证据?”
何璧道:“当时朝廷要诛灭陶门,派去负责此事的,正是当年声名最盛的曹通判,如今他已亲口承认,夫人该不会以为他在说谎。”
叶夫人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出来。
“你那块破牌子倒真管用,能令他开口,”李游含笑看了何璧一眼,重新转向叶夫人,“纵然唐堡主与林星事发,夫人也不至为此事而弃多年感情于不顾,真正令夫人下了决心的,正是因为知道了陶门这段真相吧。”
他微笑道:“据说,陶门主当年对夫人曾有……恩情,夫人既然知道他的仇人,自不会坐视不管,只是夫人如此一来,对得起陶门主,却又对不起唐堡主了。”
叶夫人目光空洞,喃喃道:“是,我对不住他。”
她并不辩驳,已是默认了此事。
唐可忧怔怔道:“娘……”
唐可思害怕地抱住母亲:“娘,爹爹没有……”
叶夫人看着儿女,终于流下泪来:“他当初的确是错了,但这许些年来,他一直都在内疚,过得并不比那些死了的人强,如今……”她不再说下去。
唐可忧也面露羞愤之色。
出卖朋友,出卖兄弟,正是江湖上人人唾弃的那类小人,平生最敬重的父亲竟有过这样不光彩的历史,做过这样可耻的事情,眼见从小到大一直崇拜着、尊敬着的偶像正在一点点崩塌,他心中又是什么滋味?
“在下只是为一件事感到奇怪,”李游道,“唐堡主、柳如与陶门主非但无冤无仇,还是至交好友,若无利可图,他们怎会做出这等事?在下查过才发现,陶门主去后,陶家家业全入了柳如之手,而唐堡主……”
他看着叶夫人道:“陶家家业并未落入他手中一文,既未能从中得到一点好处,他为何如此糊涂?”
叶夫人凄然不语。
是啊,他什么好处也没有,他的妻子在二十几年后杀了他,而他自己有生之年也倍受良心折磨,还成就了身后的骂名。
他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李游道:“陶门主当初待夫人不薄。”
叶夫人点头,幽幽道:“他……是我的恩人,他当初既救了我,我不能对不起他,叫他陶家满门含冤莫白。”
李游微笑道:“陶门主待夫人固然有恩,但倘若没有这一场变故,夫人只怕已真正成了陶家的人吧,夫人可恨唐堡主?”
叶夫人终于别过脸:“是,我当初是喜欢他,当年母亲一去不返,我受尽欺辱,十四岁那年,让我遇见了他,他是个好人,向来诗酒自乐,从未想过要去争些什么,虽然知道他已有了妻子,我还是忍不住……”
停了停,她看一双儿女微微笑道:“后来我遇上了惊风,你们也知道,他对我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