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晚以后,花尉缭便不再来武台殿了。
卫袭在莲宫本就不为权力,撤去官场职务之后,他反倒乐得清闲,也不用日日去看花尉缭的脸色,打发时日便好。
一如卫袭曾经所言,因花尉缭主张商道,削减兵力,放宽了贸易政策,其他国家多数从中牟利,虽虎视眈眈,但又放不下口中之肉,反致莲国战事减少,子民安居乐业。
往后的十年里,花尉缭雨露均沾,后宫嫔妃几乎皆得子嗣。
莲国,繁盛空前。
“四十年……”卫袭敲着石桌,“就还有六十年……”
“你是谁?”
“嗯?”卫袭转头,见一小人儿,手里,执着木剑。
卫袭笑笑,“你呢?你又是谁?”
“我是杨美人的长子,花允铭。”男子才约莫四五岁的样子,说话,却铿锵有力。
“哦。”卫袭笑笑,“我是院学士,掌书库的。”
“那我位份比你大,见到我,你理应起身行礼才是。”花允铭说着,将木剑像身后一背。
卫袭沉笑,“若我偏不呢?”
“那我就同父王说。”花允铭很是较真。
“若我不怕呢?”卫袭歪头。
花允铭想了想,“虽勇气可嘉,但规矩欠奉。”
卫袭沉笑,“你还有点意思,不像他的儿子。”
“听起来,你在讲父王坏话。”花允铭看着他。
“不可以吗?”卫袭撑脸。
“父王是个好国君,你为什么要说他坏话?”花允铭不解。
“好国君,不代表是好人。”卫袭淡淡一笑,“就算是个好人,也还是会有人说他的不是。”
花允铭想了想,点点头,“你说的在理。”
“本君何时,就不是个好人了?”花尉缭出现,似乎,已在他们身后很久。
卫袭眯眼,妖力全无,还有个大问题,就是这个。
“儿臣拜见父王。”花允铭行礼。
“平身。”花尉缭说着,来到卫袭跟前坐下。
他如今,续了胡须,鬓角长出了几条白发,可是卫袭,一如他头一回见到的那样,翩翩公子。
“好久不见。”卫袭笑了笑,起身行礼,“不过卫袭仍有要事,便先行离开了。”
“慢着。”花尉缭对他背影沉声说道,“我何时说过一个允字了?”
卫袭停步,转头笑道,“国君明知,就算您不允,我亦会离开。”说完,径直走开了。
花允铭抬起眼,见花尉缭就那样,看着卫袭离开的背影,发呆。
“父王,他是什么人?竟敢如此放肆?”
花尉缭笑了笑,“铭儿啊,过来。”
花允铭走近,花尉缭摸了摸他的脑袋,“你日后,想必也会遇见这么一个,你想制住,却又制不住的放肆之人。”
“那儿臣该怎么办?”
花尉缭轻笑,“无计可施,只好让自己,莫要深陷了。”
花允铭这般年纪,似懂非懂,听他说着,点了点头。
再三十年。
于卫袭而言,弹指一瞬。
于人而言,几近半生。
花尉缭已是六十五岁高寿,老态龙钟,神志不清。
“父王……”花允席在病床前,痛哭流涕。
“袭儿……”花尉缭伸手,掌心拍在他脑袋上,“这莲国的天下,是你的了……不用……分一半了……”
“父王……您……在说什么呢?……”
“袭……抱抱我……可好?……”
“自然!”花允席抹去眼泪,上前抱住了他。
“…………”
“父王!父王!父王——!”
只可笑的是,这花允席还未真正享受到当一日国君的日子,便在灵堂之上伤心过度,突发心疾。
花允席只有正王妃一妻,膝下一子一女。
十五岁的花子蓉,顺理成章的坐上了国君宝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