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黝黑健美,一个雪艳无匹,互为对手站成对面。陈苍野一声唿哨,两人便缠斗起来,如黑白两股猛禽一般。
宁蕴嘀咕:这小世子,看上去虽有几两腱子肉,但是看上去还是要被刘官人打死的模样啊。
陈苍野仿佛听到她内心话了似的,面对刘梦湖的缠斗竟然都不费力似地化解了。
“世子爷,这是角力,不许用武功啊!”随行军里有人忍不住道。
陈苍野闻言,露出了一个仿佛无奈的笑容。刘梦湖几次要揽住他的腰,陈苍野都轻易地解开了他的铁臂。趁着这一句话分了心,刘梦湖猛地抱住他的腿翻了个个儿,陈苍野闷哼一声摔倒了地上。
“世子当心,莫要受伤了!”宁蕴急了。百里老爷怎么说的,她还记得清清楚楚的呢!
陈苍野被刘梦湖压制着,脸上忽地透出了一丝得意。随着一声猛喝,陈苍野竟从地上弹了起来,将魁梧的刘梦湖反压在了地上。钳制了半天,刘梦湖一点也动不了。
场上所有人都惊呆了。良久,随行军中爆发出雷鸣一般的掌声。
“世子爷真是旷世雄才!”刘梦湖从地上站了起来,双眸满是钦佩。“某刚才被世子压制得动弹不得,心服口服!”
当下随行军便与陈苍野相约今晚赛后痛饮一场。
宁蕴也没意想到陈苍野如此蛮力,也在叫着好。闻风而来的童英这才失笑:“这个四公子,不是说了肚子痛不去角力呢?”
宁蕴才想起来,便往前劝陈苍野回看棚休息。陈苍野正和刘梦湖兴高采烈地说着,看到宁蕴近身,笑得更开心了:“宁姑娘,看学生此处——”说着指了指自己的下颌和锁骨。两三条血痕如同蜈蚣一样触目惊心。二人缠斗得紧,却只有陈苍野身上挂了彩。刘梦湖有些不解,却也十分羞愧。
宁蕴皱眉:“世子回去上药要紧。”
陈苍野有些不好意思:“上药自然是要的,这模样怕也是见不得人。”陈苍野犹豫了半天,道:“不若姑娘将你脖上的纱巾借我遮一遮?”
宁蕴顿时明白他是什么名堂。这纱巾就是用来遮住他昨晚做下的劣迹!宁蕴窝了一肚子火,翻了个白眼:“世子的伤痕怕是一两个时辰就可以消肿。”
围观的女郎们正要献上自己的随身物,不料陈苍野却道:“那么某只能以扇子遮挡了。”说着,从裤腰里拿出宁蕴那把湘妃扇,扑棱棱地展了开来。
墨香四溢,金铃清脆。
刘梦湖先是一惊——这扇子就别在陈苍野他腰上,二人缠斗良久居然没掉下来,他刘子猛可是连头发都束紧了;第二惊,是这扇子的本身。
“这不就是某昨夜拾得的宁姑娘掉落的扇子?”刘梦湖奇道。“今儿清晨,已着人递交了给……”
陈苍野接过话:“是交给了陈二小姐对么。”
刘梦湖点头,转看着宁蕴:“这扇面又有些不同。”刘梦湖分明记得扇面是题字。
宁蕴闻言,极是头疼。这魔王拿了她的扇,要也是要不回来了,也不愿意解释,只回答说是她的扇子。
陈苍野微微一笑:“宁姑娘,方才赛前你可是同意送给学生这把扇子了。”
宁蕴只得笑着:“世子喜欢,拿走便是。世子先去上药吧。”说着便做了个请的动作。
陈苍野轻轻挥着扇子,转而对刘梦湖道:“刘兄少陪。日后,我们二人再行较量。”
刘梦湖忙道:“世子好走。一定!”
陈苍野便看着宁蕴。宁蕴看懂了,知道是要她先带头走。宁蕴便向着刘梦湖行了一礼,往随行大夫那儿走了去。
渐渐地,宁蕴不闻脚步声,但也不愿意多管。自己是半个教书匠,也不应当和学生有过多的牵涉——何况已经有那么不堪的牵涉了!走了不知道多少步,那陈苍野仍是无声息的,宁蕴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身后空无一人。
宁蕴狐疑地转了起来,这正巧走到了校场后院附近,场上赛事正酣,这儿当然是空无一人的。宁蕴叫了两声小世子,不闻人语,料得这小世子也未必会丢了,便想着往校场上走去;想了一下,又担心他掉井里淹死,忙又转头找了起来。
满院子找遍了,仍然不见踪影。宁蕴雪白的额头上闪出亮晶晶的汗水来。
忽地吹来一阵雅致的蔷薇芬芳,宁蕴忍不住回头寻芳而去。只见院门口袅袅婷婷地站着一个女孩子。
“宁姑娘。”女孩子落落大方地行了个礼,笑盈盈地看着宁蕴。宁蕴认得她,正是当今国子祭酒李中舒大人的千金李钦。
宁姑娘也行了一礼:“小姐可见过靖远公世子?”
李钦掏出手帕掩口:“那个陈子鹤,可是乱跑了?”
宁蕴闻言怔了下,道“也不是乱跑,方才世子腹痛稍缓,与翰林军随行部队比了一下角力,脸颊上颇有些受伤。某忧心世子伤口肿痛,寻他去上药去。”
李钦眼波流转:“姑娘可要仔细寻寻,我找了半天,也没见着。”
宁蕴匆匆点了点头,往她所在的门口过了去,又走到后院那边去了。这李小姐比赛也不看了,往这儿来做什么?
宁蕴转了好大一圈,始终见不到陈苍野其人,倒是在日阳底下晒出一身汗来,一气之下打起扇子往看棚走去。
走了没两步,身后又娇娇软软地传来叫她名字的声音。宁蕴转头一看,还是李钦。
李钦赶上来挽住宁蕴,道:“找到世子了么?”
宁蕴摇摇头,只往看棚走。“看,可不是在那儿。”李钦附在宁蕴耳边道。宁蕴顺着她的眼波往前看去,赫然见得陈苍野已端端正正坐在看棚里看着比赛。脖子上敷了药膏,看样子已无碍。
宁蕴松了一口气,转而向李钦说:“小姐也累了吧?可要喝一碗酸梅汤?”
李钦拿着手帕擦了擦鬓角,笑道:“不喝。”
陈芒野卸了赛服回到席上,正巧看到陈苍野贴了膏药、坦这大半胸膛明晃晃地在日阳底下打着扇子。
“三弟弟很逍遥啊。”陈芒野看出他满脸悠哉。
“方才更衣出来,看你大步流星走回来,后面那李钦小姐那莲步款款都跟不上,你倒是忍心?”陈芒野打趣道。
陈苍野一笑,给兄长递去一碗酸梅汤:“闲花浪蕊,不值得一提。”
陈芒野无奈道:“李钦你都看不上,怕是就连公主——子鹤你也未必青眼呢。”
陈苍野不答,只笑着扇风道:“女人的可爱之处,看来哥哥还不懂呢。”
陈芒野哼道:“我可没法像四弟那样去清香楼。”
陈苍野道:“与勾栏无关。哥哥可知中书舍人欧阳大人家二小姐何故一直不入你眼?”
陈芒野愕然:“欧阳二小姐?她……”陈芒野想了半天,想出来这人的形象来,又恍然大悟,“她喜欢我么?”
陈苍野叹息:“看,哥哥压根儿注意不到她。”陈苍野打开那湘妃竹的扇子,一根一根扇骨数着,“欧阳二小姐温婉贤淑,才华横溢,又钟情与你,哥哥,可你看不到她。”
陈苍野又道:“大姐姐养的猫儿,你记得几只?”
陈芒野笑道:“乌云,踏雪,金辉,小金枪,多罗罗,小秋。”
陈苍野点头:“哪怕这六只把大姐姐的房间翻了过来,你我兄弟姐妹都爱着。”微笑看着陈芒野。陈芒野分明从他眼里看出“孺子可教”四个字。
陈苍野顿了顿,笑道:“野性的生灵,才是最迷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