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蕴干笑:“就,早上出门之前,来了这么一次嘛。”
“莱王府的车子可是天不亮就在你家门口候着,这小子是住你那儿了?”
宁蕴深知说一个谎就要用无数个谎话去圆,这下是不说话为好。
朵朵深吸一口气:“蜜儿,你知道你今天来将小世子劝回去是多么要紧的事情吧。”
宁蕴皱了皱眉:“知道。”大概知道?
朵朵道:“不妨再和你多说一些。一方面,这陈小世子是皇上所钟爱的高门之后,日后必是入阁的人选,这是毫无疑问的;另一方面……”朵朵顿了顿,道,“莱王府尽管管着尚书台,但是手里并没有一丝一毫兵力,你这也是知道的。靖远公万般如意,就是这个小儿子顽劣无法好生教养。这你也知道。”
宁蕴想,百里爷爷估计也早就考虑到这一点吧。宁蕴苦笑:“清晨虽然胡来了一遭,然而今天还是有成果的嘛,还是将小世子劝回去了。”
朵朵叹气:“得亏如此。对了,你这避子汤要不要再喝一碗?”
宁蕴笑道:“喝那么多做什么?”
朵朵道:“晚上昙花开了,这混世魔王估计要摘下几片昙花花瓣儿来做昙花炒肉,你少不得尝尝,那是人间美味。那花瓣儿怕是冲了这药性。”
宁蕴想了下,道:“那,看完昙花,你给我送来?”
朵朵道:“你来我这。这避子汤可是好随处送的?”
俩人又叽叽呱呱说了一会儿,都躺倒卧榻上看话本儿。到了约摸月上三更,有小丫头子来通传请两位到五公子院里。
朵朵转头一看,这人不知道啥时候已睡死了;又推又打,宁蕴才勉强醒过来,披上一件朵朵的披风便跟着朵朵往外走去。
宁蕴步履蹒跚地走到容迁的院子。陈苍野、林思泸、容迁、容进、小王爷容述,正听着紫月弹琵琶。
宁蕴耳朵尖,朦胧中听到悦耳流畅的乐曲,醒了一大半。这个紫月,确实技艺了得。
一曲毕。“紫月姑娘如今是名动京城。”小莱王见紫月楚楚动人的模样,赏心悦目。
紫月闻言,嫣然一笑,眼风却飞到陈苍野身上。
“只可惜不闻紫月姑娘歌喉。”小王爷扼腕。
紫月苦笑:“只恨紫月日前已起誓,从此以往只对将托付一生的男子唱歌。”
容迁婉转一笑:“我们大哥也是一品人才嘛。”
紫月又看往陈苍野。
陈苍野看到她的目光,笑道:“自古佳人配才子……”陈苍野不多言,只掏出扇子来翼翼扇着。
紫月闻言,眼神略微幽怨,也只好笑而不语。
小王爷也明白陈苍野也没答应他,便笑道:“三妹妹,宁妹妹来了。”
陈苍野顺着小王爷的目光看过去,只见百里霜菊娉娉婷婷地搀着个美人来。那美人披了一身烧丝烂花绒的白披风,月光下看得是牡丹暗纹,熠熠生辉;那美人里面裹得不慎严实,露出细细密密的淡红色裙摆褶子和一双踩着木屐、指头粉红的玉足来。那足上未涂蔻丹,只在裙下露出一星半点,像夜里忽闪忽闪的萤火。
这美人发髻微松,双眼微红,新点的口红像玫瑰一样。
天晓得宁蕴现在有多么撩人。
这暗夜里的妖精就这样大喇喇地走到那么多人的面前。陈苍野心头烧起一把无名火。这个女人之无知他并不是没有领教过,蠢得仿佛从来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有多么美丽,美玉蒙尘、明珠暗投——偏偏她就叫做尘玉!
百里霜菊也是个蠢货。陈苍野想着,看了一眼宁蕴的发小儿。饶是嫁了人,也不知道在场的男人,除了容进,哪个不是会在女人身上下功夫的?
容述更是不需要多言。别说赫连多罗,就是玉皇大帝的女儿嫁了她,恐怕也管不住他猎艳的心思。
电光火石之间陈苍野的心思转了几百次,便道:“不过如此良夜,勿要浪费了。紫月不若为众人破例,高歌一曲?”
紫月听了,眉头皱了又梳开,嘴角挂上一抹笑容:“小世子所言甚是。”便抱起了琵琶,坐到昙花前。
众人本看着朵朵和宁蕴,听见陈苍野这一话,都纷纷转头看着月色下分外动人的紫月。紫月抱着琵琶,拨楞着琴丝,一曲宫怨便唱了出来。
这歌声真是天人所唱,在场的人都醉心地听着。宁蕴靠着朵朵,醒了七八分,也是听得痴迷。
西宫夜静百花香,欲卷珠帘春恨长。
贵妃独坐沉香榻,高烧红烛候明皇。
宫怨和侯门怨都是一样的。宁蕴叹气。
宁二姨奶奶这样名门闺秀,当年也是名噪一时的姑苏明珠,嫁入宁府做小,还不如在苏州就地寻一个好人家,好歹富庶又平安。
宁蕴主意笃定,这辈子就找个寻常人家,草草一生,也十分安逸嘛。
在朵朵温热的怀抱里宁蕴又侧了侧身子,心道这歌喉不知道在母亲口中能评多少分,在父亲如炬的眼中又能排第几,迷瞪的眼睛冷不防看到陈苍野打着扇子,瞟了她一眼。
宁蕴浑身冷汗。
这厮打的就是从她手里骗过去的那把宝贝扇子。朵朵早晚认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