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宁蕴看了一眼仍在睡着的榻上几人,道。陈苍野张开眼,见宁蕴已用披风将自己包的严严实实,便要去传人带衣服来。宁蕴忙拉住他:“别走。”
陈苍野回头,笑道:“不要怕。我会在的。”
宁蕴道:“我怕什么?我是要问你。若无我此计,县主闹脾气,你要如何收场?”
陈苍野柔声道:“我去通传便回来,等我回来告诉你。”
“别走。”宁蕴拉紧了他。
陈苍野看着她,以为还有疑问:“等我回来,一切都和你说。”话刚说完,分明看到宁蕴眸子里如清泉闪烁着,双眉拧了起来。
“我不走。”陈苍野收敛笑容,语言也并无什么情绪,仿佛在平静地叙述。“蜜儿,你是上天最眷顾的人,是陈苍野最爱的珍宝。如镇守宝藏的神兽,我不会离你而去。”
宁蕴还未回味过来,听得陈苍野抛下一句话便去了:“希望你也能时时想着我。”
宁蕴攒着披风,时间仿佛静止。甜蜜的话她不是没听过陈苍野说过,然而经历这些波折之后听他嘴里说出这些来,仿佛沧海桑田了一般。
只是若未遇见他,她或许已嫁作他人妇,已顺顺利利地过着平凡的日子了吧。宁蕴叹了口气。平凡也是福气。她到底是无福之人。路是自己选的,恐怕重头再来,她也还是会陷了进去。只是当年其实她也没那么喜欢小芽儿,怎么会就疯魔了一般喜欢上这个陈子鹤?
不久陈苍野绕回到了纱橱里。手上-捧着一迭衣裳。
宁蕴仍是坐在地上抱着披风看着他。陈苍野将衣服交给她,转过身背对她坐在她旁边。他抬眼看了看睡死了的张显瑜,轻声道:“她肯定会闹。她这性子,就爱乱来。贵人的意思是由着她闹,但是跟她说此时若是闹的话,游戏就玩不下去了。”
“游戏?”宁蕴讶异地道。
“她是个重要的角色。身怀异族血脉嫁入羌部,这孩子想必就是未来的小羌王,不出十年八年,尊贵的羌王一脉便乱如炸锅。她向来又喜欢离奇出格之事,贵人称之为游戏,她对此欣然。这个游戏历时十数年,但凡一点沉不住气都玩不下去。她知道,也能忍。”
陈苍野一笑:“毕竟,对于一个在笼中被豢养得已发了疯的贵女,有什么比见证这造笼子的贵族一败涂地要来得痛快?”
“所以她闹来闹去根本不是要紧事。而目前倒是将你推到了风口浪尖。你原来的信里还写‘昔时卿心如焚恨销骨,可怜我忧思日日’,也根本未中她心意,因此我将这信函换了——‘人生几何,长勿相忘’,如此不羁浪荡才是她所喜。”陈苍野揉了揉眉心。“蜜儿,你要明白,我在徽州答应过能护你全家周全,就一定可以……”
“你如何护我?”宁蕴的话又轻又高,仿佛仙人在天上耳语。
“你记得乌兰王那口嗣鼎吗?”陈苍野道。“凭那一口鼎,换你们家叁口人足够了。那鼎根本不需要查证,也不能查,呈交给圣上再给乌兰王便够了。”
“……再不济,”陈苍野见宁蕴久无回应,回头看去。赫然看到宁蕴一身雪艳,在这昏黄的灯光下跪坐着,身上并无寸缕,皱着眉俨然在哭,却是带着笑。
“你呀你呀……”宁蕴笑道。“为了我,抛出乌兰嗣鼎这个惊天雷,却烧到了自己,烧到了庙堂上。傻瓜。傻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