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种防御,胡骑已有了经验,再次命羊奴上前,冒死开出一条道路,供大军通过。
第一排栅栏移开,空中飞来的不再是碎石断木,而是铺天盖地的箭雨。死伤的不仅是羊奴,更有-射-程内的骑兵。
第二排栅栏之后,箭矢更加密集。不断有哀嚎声响起,死者并不多,伤者却达数百。
“继续!”
乌孙昆弥和六部首领多少发现事情不对,秦军的准备未免过于充分,像是在等着自己发起进攻。然而,事到如今,没有退路可走。唯有硬着头皮继续进攻,直到冲破秦军的防御为止。
终于,第三排栅栏被搬开,乌孙和高车骑兵全部红了双眼,呼啸着扑向秦军。
开战至今,双方终于短兵相接。
骑兵的刀锋就在眼前,跳荡兵夷然不惧,列阵上前,彼此互相配合,压低身形,挥刀砍向马腿。
战马哀鸣着扑倒,骑兵滚落。
事情发生得太快,身后的骑兵来不反应,眨眼被一同带倒。
蓄势已久的步卒冲上前,挥刀砍断敌兵的头颅。
头颅刚刚滚露,步卒刚要回身,就觉得肩头剧痛。原来,已有敌兵冲到近前,一刀砍断他的左臂。
沙场鏖战,从没有什么仁慈。
心慈手软,下不去手,害得不只是自己,更有同袍的性命。
跳荡兵悍不畏死,有人战死,立刻有同袍补上缺口,列阵阻截敌军。
喊杀声交织在一起,双方的尸体交叠在一处,血流成河,染红大地。
有的将士尚未咽气,拿不起长刀,干脆以牙齿为武器,狠狠咬住敌人的喉咙,直至气绝犹不松口。
秦兵悍勇,不惜以命换命。
然而,兵力悬殊的劣势仍开始慢慢显现。
第一名高车骑兵冲破战阵,很快是第二个、第三个……越来越多的敌军冲破跳荡兵的防线,挥舞着长刀,嚎叫着冲向大纛所在。
情况变得危急,秦璟却始终没有下令。
直到近三分之一的骑兵冲开战阵,秦璟举起左臂,鼓声顿时一变。武车从两侧袭来,将冲锋的敌军拦腰斩断,迅速合拢包围,阻断前后接应的可能。
从上空俯瞰,此刻的战场上,高车和乌孙大军赫然被分成三段。
一段被拦在战阵之后,一段正处于战阵之中,最后一段,则在武车之后,大纛之前。
“击鼓,骑兵进攻。”
秦璟抄起长-枪,策马冲向敌军。秦玦紧随其后。
埋伏两翼的夏侯岩和染虎得令,分别从侧翼发动袭击,猛扑向落入陷阱的高车和乌孙大军。
战场上出现一个奇怪的景象,占据优势兵力的高车和乌孙大军,被兵力不足己方一半的秦军分割包围,渐渐现出颓势。
距战场不到五里,另有两支大军接到讯号,由秦玖和秦玚率领,正奔袭而来。
途中,秦玚分出一股骑兵,由向导带路,前往火烧敌军大营。
“烧掉辎重,阻住退路,看你们还往哪里跑!”
原来,秦璟的目的不是全部联军,从一开始就直指乌孙。比起松散的高车部落,占据西部草原、扼东西道路要冲的乌孙才是心头大患。
三面包围,唯独放开北面,并非兵力不足,而是为漠北埋下导火索。
此战之后,乌孙不可能再回之前的游牧地,必然被赶去漠北。
相比漠南草原,漠北条件恶劣,又遇灾害连连,养活高车诸部都是勉强。再加上乌孙,无异是雪上加霜,早晚要出乱子。
为争夺生存资源,双方必将-摩-擦-不断,甚至大举开战。
想避开战事,东边不能去,唯有向西走。但西边不是说去就能去,那里盘踞着之前西迁的慕容鲜卑、氐部和柔然。
朔方城外战火燃起,数日不会熄灭。
秦玚秦玖先后赶到,同秦璟秦玦互相配合,在高车和乌孙大军中并肩冲杀。
四匹战马,四杆银枪,四尊杀神。
漠南大地终将被鲜血染红,成为几万胡骑埋骨所在。
远离城池的一处土丘上,贾科站在车辕前,高举千里镜,眺望城下战场。
千里境为幽州工坊制造,数量并不多,成品多用于海船,藏于桓祎等人手中。船工都得严令,绝不可将消息外传。
他手中这只,是北上之前,桓容特地让人送来。
初次体验,贾科吃惊不小。看过桓容的书信,思量此物的用途,不禁心如擂鼓,脑袋嗡嗡作响。
“秦军的战法和之前略有不同。武车的用法类于我朝。”贾科放下千里镜,执笔写下一封短信,绑到鹁鸽身上。
这样的变化需得禀于官家,尽早做出防备。
鹁鸽咕咕叫了两声,带着书信振翅南飞。
贾科又在原地停留片刻,心知此战胜负已定,仅在于时间长短。
“走吧,去西海郡。”
送粮之事有他人接手,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不宜在朔方久留。省得秦帝打完仗,想起他这颗扎在长安数年的钉子。
即使秦帝想不起来,他身边的人也不会轻易揭过。碍于“盟约”不好在明面上动手,暗地里的手段绝不会少。
对贾科来说,无需太过担忧性命,行动却会受到影响。
与其留在朔方城,不如尽早离开。
趁着秦玚带兵出征,他该去西海一趟,联络当地商队,为今后接手西域的生意做准备。
离开长安时,贾科以为要回建康。哪里想到,兜兜转转,却离建康越来越远。换成旁人,或许会心生怅然,毕竟离家太久,常年在外,总会生出思念。
贾科却不然。
他的性子像极了贾秉,虽不至于三天两头想着放火,偶尔也会放上一把,搞点动静出来。
比起出仕建康,他更乐于游走各地,四处搜集情报,为天子出力。
朔方战火点燃,贾科远走西海。
建康城中,一辆辆刻有桓氏标记的车驾陆续抵达。
依照圣意,马车没有去青溪里,而是直往台城。
三辆马车碰到一起,前后脚停在宫门前。
随行的部曲跃下车辕,车门从内推开,现出两张俊秀的少年脸庞,还有一个七八岁左右的童子。正是奉桓容之命入京,代父入朝贺新岁的桓胤、桓振和桓稚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