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峤这个人,似乎再简单不过,又似乎藏着重重谜团,令人捉摸不透,也无从琢磨。
那头慕容沁与小和尚交上手,云拂衣看了在场众人一眼,心念微动,脚下步子也跟着动。
她的步法不可谓不快,一步便如常人十步,步步生花,拂衣无痕。
然而她刚刚不过踏出这一步,后面已有重如泰山的压力尾随而至,当头压下。
交手正酣的慕容沁与小和尚竟不约而同朝向云拂衣下手!
小和尚娇笑一声,不忘挤兑:“云副帮主也太不厚道了,你的属下可还在这里呢,你就想一走了之,这是一帮之主该有的风范吗,传出去以后谁还敢跟你呀?”
云拂衣便是知道东西在自己身上,刘青涯等人无关紧要,慕容沁他们根本不屑搭理,一时半会也不会有什么危险,这才下了独自先走的决定,此时小和尚存心挑拨,她也一言不发,慕容沁一人已让她分不出空暇,再加一个合欢宗妖女,简直压力加倍。
以这三个人为圆心,三股真气混杂碰撞,旁人唯恐遭遇池鱼之殃,不得不退避三舍,刘青涯和上官星辰就没这么幸运了,这两个人没法动弹,也不知倒霉被哪股真气撞上,当即便吐出一大口血,胡言胡语大惊失色,上前想要将人拖出来,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法靠近那三人的战圈。
小和尚与慕容沁看似联手,实则彼此又互相忌惮,防着对方暗算自己,出手有所保留,云拂衣原本以一敌二势成败局,但因对方两人各怀鬼胎,她从中寻得一丝微妙的平衡,苦苦支撑。
但这种危险的平衡局面很快就被打破,慕容沁不知为何,忽然转了主意,蝉翼刀光掠过云拂衣的面门,却改由朝小和尚射去,厉厉寒风,凝冰结霜,小和尚正拦着云拂衣的去路,见状不得不闪身避开,薄刃却如影随形,不死不休。
论实力,慕容沁还要比那“小和尚”高上一筹,只不过双方刚才有共同目标,这种差距就没显露出来,此时情势转换,吃力的人就变成小和尚,身后便是廊柱,头上却是屋檐,她退无可退,眼角余光瞥见旁边地上的陈恭,想也不想就朝人抓去,打算拿来当挡箭牌。
这一幕不过眨眼功夫,在武功低微甚至不谙武功的人看来,这些人的动作如同光影开谢,压根看不清明细。
陈恭甚至还没察觉小和尚朝自己伸手,兀自扭头看着那边云拂衣和慕容沁那边。
沈峤发现了。
他现在身无半分内力,所谓武功也只记得一丁半点,经常忘记这个忘记那个,身体不好,时不时咳个血,还是个睁眼瞎,但他无法说服自己袖手旁观。
所以他选择了出手搭救。
陈恭被狠狠推倒的时候,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小和尚看见自己原本想要抓的人换成了一根竹杖,不由咦了一声。
瞬息万变,刀光已至,小和尚只能松开竹杖,白嫩手掌拈指成花,硬生生接下那把薄刃。
薄刃穿透真气破壁而入,从小和尚的手掌插了进去,若非她用尽全力死死握住,刀光去势定不止于此。
小和尚的手掌登时血肉模糊。
若非那根竹杖中途坏了好事,她现在早就抓到替死鬼了,何至于自己受伤,她脸上浮现狠戾杀意,也顾不上云拂衣和慕容沁那边了,当即屈指成爪,朝沈峤当头抓来!
慕容沁之所以舍了云拂衣而去算计小和尚,是因为他知道云拂衣今晚根本难以脱身,无论谁将她留下来都不重要。
果不其然,幽暗中一声玉磬,悠远明澈,在旁人听来,耳目为之一清,然而入了云拂衣的耳,却如千针刺肉,万剑穿心,浑身难受异常,待要运转的真气内力也生生凝滞。
这又是谁?!
云拂衣心头惊骇,再顾不得许多,拼尽全力也要遁走,却发现自己仿佛被一张无形的网挡住,寸步挪动不得。
她自忖功力纵然不入天下十大,可也不至于如此不堪,此时此刻方知错得离谱,这人甚至还没露面,就已将她压制得死死的。
难道今夜自己身上的东西注定保不住?想及此,云拂衣不由升起一丝绝望。
另外一头,小和尚朝沈峤抓去,五指迅若闪电,无半分迟疑停留。
论单打独斗,她也许还不如云拂衣或慕容沁,但对付一个沈峤,自然绰绰有余,手到擒来。
沈峤方才能拦下小和尚抓陈恭,那一招固然精妙,却也是借了出其不意的时机。
当小和尚正经出手时,他就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气劲悬江倒海,伴着滔天杀气席卷而来,两人之间尚且离了五六步,沈峤便已觉得喘不过气,胸骨阵阵发痛,眼前全然黑暗,连立足之地也感觉不到,全身发软,唯有胸口那一块如遭火炙,闷得要吐一大口血出来才畅快。
小和尚也压根没将沈峤放在眼里,对她而言,这个人多管闲事,竟然也不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实在该死。
这样一个人长得再好看也无用。
沈峤在她眼里已是死物。
然而当她的指尖堪堪碰上对方的脖颈时,却又生了变故。
这变故不是来自沈峤。
忽然有一只手,从黑暗中凭空生出,捏向小和尚的手腕。
速度不快,平平无奇,没有任何花样。
这只手修长白皙,光滑无痕,看得出是一只男人的手,而且必然是长年养尊处优,身居高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