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公寓是欧式的老建筑,外墙檐下装饰着浮雕的人像,但几乎被爬满整面墙的藤蔓完全覆盖。房间里有雪花石膏的精美小壁炉,落地窗外是黑色铸铁围起的小阳台。
林曼第一天搬进来时,便看见新室友在阳台上弹着木吉他轻声哼唱。
新室友叫venessa,是个典型的犹太隐形富x代。
她爷爷的爷爷上个世纪初从德国来美,押上全部身家在曼哈顿买下了第一栋楼,运气好正赶上了西方经济的“咆哮的二十年代”,从此一发不可收拾,一栋接着一栋地不断在最贵地皮上扩展他们的姓氏,可谓子子孙孙无穷尽也。
可是venessa从小就被“穷养”,完全没有饭来张口的大小姐脾气。她告诉林曼,小时候她和哥哥想买自己喜欢的玩具,就要帮家里干活:剪一次草5块钱,刷一个盘子5毛钱。有一次她哥哥打听到联邦政府规定的最低工资标准是7块2毛5,于是找到父母理论,结果下次剪草就变成了4块5。
也许是自身出身和教育的反差,她对社会学里的privilige(特权)问题很有兴趣,还专门跟林曼探讨过亚洲留学生的特点。在venessa眼里,很多亚洲学生身上都带有比美国本地学生更明显的privilige现象。
女孩子住的地方,即使简单的布置也透露出美丽的细节。
客厅里的长方形餐桌铺着白底蓝纹的台布,中间的绿色花瓶里是长茎的黄蕊百合。
林曼长久地盯着插在清水里的鲜花,脑子里却塞满了另一枝红白相间的郁金香。
最初的时候,心里的空洞每天都要把她吞噬,生活一朝重新成为一场漫长无边的独行。
但是这次又跟以往不同,她不再有以前那种濒临失控的自残冲动。即使是独自生活,她仍是在坚守着,一个和某人曾经的约定。
林曼把课表从早到晚排满,春夏两个学期便修满了足够毕业的学分。
venessa一面咂舌感叹林曼的学霸精神,一面建议她来和自己一起选修社会学的一些课程,“虽然不是为了毕业或者工作,但今后生活里有目的性的时候还有那么多,现在为什么不试一试有趣的事情呢?”
林曼想想,觉得不无道理,笑着表示同意。
她们一起做调研,去公园采访流浪汉。看他们带着破旧的棒球帽坐在长凳上,手里却拿着一把鸽粮喂鸽子。成群的洁白羽翼从天而降,缓缓聚拢在他们身边,一瞬间竟像是天使围绕着神明。
有自由鼓手在公园中心摆上几个倒扣的塑料桶,手起手落便击打出一连串激动人心的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