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后茶叶这一块就交给小越打理,不必再过问我。”曲陌合上掌柜交来的账本,没有细看就放在了一边。
掌柜仍旧不免有些担忧:“这里时不时要走南跑北的,让二公子接手会不会不适应?”
曲陌对此并非没有考量,不过身为曲家的公子,不懂经商不知营生之苦却也不行。他把这些年经营上正轨的一些商铺都给了弟弟曲越历练,自己则不时地另寻其他商机。
这在旁人看来或许难以理解,不过对于曲陌来说,找寻一线商机,令其从无到有走向繁荣复苏,实是一件极为有成就感的事情。
“即便人在少年,也要成长,我总不能老替他出头。何况茶叶这块有柳家船行随行,安全便不用顾虑。”
曲陌既如此决定了,掌柜的也不好再说什么,转而又拿了两张地契出来,“这是前日盘下的店面,前靠大街,后临河岸,走动起来极为方便,公子瞧瞧。”
前段时日锦阳城里风行起了一种桂花酒,曲陌觉得是个商机,便想同对方商议合作,开个酒楼找酒家专供。
这样的机缘自然也有别的商家闻风而动,只不过这么久以来,始终未闻酒家应允了谁,想来是利益分成谈不妥。
曲陌也叫人去谈过,照样吃了几回的闭门羹。
今日曲陌再度问起,掌柜的面带为难,犹豫了半天才道:“我死皮赖脸跑了几趟,对方的东家硬是不肯相见。我报了公子的名姓,对方倒有松口的迹象,不过……不过要让公子亲自上门去谈。”
掌柜觉得岂有上门的生意不做,故意如此为难人的,其中必定有诈,便不想让曲陌去。
曲陌倒也有些诧异,这几年曲家在锦阳城的名望与日俱增,举凡有什么合作,只要报上曲家名号,不愁没人应和,这倒是奇了。
不过物以稀为贵,那酒家酿酒的技法特殊,在这锦阳城还是独一份,东家孤高一些也是自然,便道:“既如此,我亲自去一趟便可。”
“公子,我怕这其中有诈啊!”掌柜担忧道。
“无妨,最差的不过绑我换点银子。”
掌柜听他说得如此轻巧,不禁噎了一下。
不日就是清明,曲陌觉得这个时候上门不妥,便等了几日,备了些薄礼专程去拜访。
说来那酒家就住在曲府不远的街上,曲陌却从未见过主人家,只听了掌柜说是个双十年华的姑娘,去年方从外地迁来。
未免唐突,曲陌便只带了一个小厮。
及近巷口,曲陌便闻到了飘散出来的酒香,醇厚醉人,别有一股风味。
曲陌因不足之症,从幼时起就一直在服药,身体比常人虚弱一些,平日辛辣刺激之物更是少沾。这酒家所酿的桂花酒,口味醇厚柔和,倒是深得他喜爱。
只是听手下伙计一番打探,这酒家似乎无意扩大商路,既无伙计周旋,也没有门店,每季所酿的酒却在两叁日间就被抢购一空,
曲陌私心想着,便是这生意合作不成,给自己预先订个两坛倒也不亏,免得这酒到了别个唯利是图的人手里,价钱还又翻一倍。
曲陌提步直走到巷子尽头,几株翠竹旁边,一扇木门显得有些陈旧而朴素。
曲陌上前,轻轻扣响门扉。
不一会儿,里边一阵脚步由远及近,应门的是个高瘦的女子,半掩着大门用目光打量曲陌。
曲陌站在台阶下未动,拱手道:“城南曲家特来拜会,不知姑娘可否通传一声?”
“曲家?曲陌?”
曲陌并未觉得对方直呼自己名姓有何不妥,面色温和地颔首:“正是。”
“那快进来吧!”女子旋即便将门大敞开,不掩面容中的欣喜。
这令曲陌多少有些疑惑,难不成这主人家是故人?得知是他竟如此高兴?
曲陌一路想着,随女子穿过厅堂,直达后院。
绿柳掩映的凉亭里,隐约有一抹嫩黄的倩影,像是叶稍的花蕊,由不得叫人眼前一亮。
曲陌心中方动,领他进来的女子扯开了嗓门:“老板!你的大恩人来了!”
“大恩人?”曲陌听闻这称呼,不禁一愣,抬头时与凉亭中的人不期然对望,从对方的眼中也看到了一丝讶异。
曲陌的视线从对方明艳的面庞上极快地划过,脑海里浮现一种久别重逢的熟悉感,可细思之下,却又觉得莫名。
“我与姑娘……可曾见过?”曲陌看着款款走近的人,脑海里的那阵感觉愈甚,却也愈发想不起来了。
对方走近他身边,背后的手伸出来,摊开的掌心里放着一锭黄澄澄的金元宝,随着欢快的语气道出一个令曲陌醍醐灌顶的名字:“我是萤草。”
曲陌的记忆一瞬间清明起来,恍然一笑:“原来是你。”
再看萤草,曲陌便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感,实是眼前的姑娘与十年前那个面黄肌瘦的小女孩大不相同。
他早知这姑娘不是个服输的,却不知有朝一日会重逢于此情此景。
“如今也算‘衣锦还乡’?”知道是自己多年前帮过的小妹妹,曲陌说话便随和了一些,没有一开始的客气疏离。
萤草点点头,直言道:“恩人当年助我良多,我要回来报恩的,我爹说的知恩要图报。”